01
我并不了解上海，但很喜欢上海。
十月的上海，秋风不算强劲，我在网上随便加了几个轮滑兴趣群，多说几句俏皮话，马上就混的自来熟。
周五下午匆匆下班，我跑回宿舍，背上轮滑包就和上海的66们相聚刷街。
虹口足球场人不多，我跟着导航绕来绕去也没见他们的身影，终于下了台阶，才看见我最喜欢的POWERSLIDE轮滑包躺在小超市门口，我知道这就是集结点了。
那时的我技术没有退化，偶尔还能炫技，自然有底气和他们心理对抗。
人的外在表现也是和心理因素有关，运动员中往往也有不善言辞的人，可赛场发挥却相当稳定，正如一向沉默寡言的我，则是安康轮滑界的话痨。
几个陌生朋友凑在一起，我们就开始了上海市的夜间刷街。在安康小城野惯了，街头巷尾我都光顾过，什么坡度都敢纵身一跳顺利滑下，反倒在上海不如一个小姑娘潇洒。
几个男生远没有那女孩自由，她的双腿粗壮有力，肉肉的身材俏皮的脸蛋，画着浓浓的妆，随着刷街队伍人数的增加，不少社会青年也参加进来，对肉肉姑娘动手动脚，她也总是尖叫一下，弱弱地负隅顽抗，让我怀疑他们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从宝山路一直到山西北路，刷街大军一路集结，人越来越多，不乏身材曼妙、头戴白色鸭舌帽的高冷女神，大家也不觉得累，在女孩子面前勇于表现自己，这才是一个男士坦坦荡荡求爱的表现。
在爱情面前，越畏缩不前，越摘不到好果子吃。
这也是为什么村里的小混混总是换了无数漂亮女友，考上大学戴上眼镜的读书人则局限于知书达理，锉了少年锐气，而立之年也娶不到一个媳妇。
02
肉肉姑娘时常传来尖叫声，刷街大军则附和着嚎叫，使我一度觉得这不是文明的上海，甚至不如我们小城，看来文明的地方也有素质低下的人，他们的荤话侮辱了我对轮滑的热爱，成了杀马特的现代版，给人一种进了露天脱衣舞厅的错觉。
我夹混在大军之中，渺小的不值一提，他们堂而皇之挤进南京路的人流之中。金碧辉煌的这座街道，身材高挑的男男女女之间不时闪过一个矫健的身影，没错，那是像猴一样的我们。
我也是一个被围观的猴，在这个人流如织的地方，踉踉跄跄地我找不到存在感，越繁华悲凉就从心中迸发出来。
那天晚上玩得很开心，大家在市政府门前的广场上聊天，在黄浦江边攀岩，在无人的宽阔大街嚎来嚎去，我不喜欢他们，但我喜欢轮滑和深夜的秋风。可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不自由。
（视频为叶往在上海人民广场轮滑）
这种不自由来自内心对自己的束缚，这个地方再怎么华灯初上、金碧辉煌，也不属于我，就像小时候坐在邻居家的电视机前一样，即使剧情再精彩，但也要看主人脸色，我浑身不自在。
03
坐出租车回到逸仙路的时候，我的双脚已经浮肿，新轮滑鞋把脚趾夹得像折断了一样，走一步“咔嚓”一声，我是隐忍的人，到了宿舍才发现脚踝已磨得血肉模糊。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坐了上海的出租车，三人合摊了127元的费用。我累得要死，却彻夜难眠，什么时候，我才能挣脱这种束缚感，堂堂正正地去拥抱这座城市。
我自己下贱，从始至终，怪不得别人。
从逸仙路回场中路的一公里，深夜两点一个人都没有，我脱下轮滑鞋，一瘸一拐地推着单车，凉风吹在析出盐分的脸上，干涩又生疼。便利店的灯光昏暗，我买了茶叶蛋和一个奶黄包，顾不得手上各种复杂的酸臭味道，剥开鸡蛋就吞了下去。
那天晚上，这个城市给我的孤独感是无以复加的，我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我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
也是自那天开始，我也慢慢发现，我对轮滑的喜爱是来源于和一帮朋友在一起的快乐，换了一群人，我的热情便寡淡了许多。
04
一个多月后，朋友邀请我去浦东小聚，我各种导航，费尽心力到了晚上六七点才赶到，吃了年糕、生煎之类的晚餐，时间已经不早了，我飞奔往宿舍赶，还是错过了地铁，一看时间，嚯，已经十一点了。
如何回去，我又求助导航，骑行几公里，坐轮渡对面就是虹口区，我呼哧呼哧骑了3公里之后，终于到码头，看着许多工人戴着安全帽从码头出来，他们告诉我已经是最后一班，我完美错过了。
那时已是深秋，码头凉风习习，我穿得单薄，天上又飘了雨点，快车还没有赶到指定地点，我站在十字路口，一个流浪狗不看我一眼灰溜溜地走过，那时的我，工资刚好抵过开销，买衣服电脑和书籍日用品已经多少让我感到有些生存压力，我看着余额，天啊，扣除一百多的车费，可真是所剩无几了……
那时候觉得自己很失败，对未来极度迷茫。何时才能解决生存问题，何时才能出人头地？也许是在这个城市中的每个追梦人深夜都在考虑的问题。
05
后来我拿了集团读书演讲比赛二等奖，一向不善言辞的我，那时却站在台上说话铿锵有力、口若悬河，征服了在场所有人，当晚我拿了一千元奖金去请两个同事吃饭，一瓶江小白下肚，她内心积蓄的苦楚全哭了出来。
她的PPT多么精美，提前对着同事演练了多少次，字字校对，唯恐自己出错误，可最终却没有上场，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太渴望成功，可当机会来临时，她却总是躲之不及，错过之后放声大哭……
我们喝了两瓶酒，她有些微醉，醒过之后，她的工作还是比我出色很多，我则是十足拖后腿的人。
我是网页策划做得最差的一个……
我是微信朋友圈话术写得最差的一个……
我是营销软文写得最差的一个……
我不会PS，不会网页策划，不会营销心理学，我不会很多东西，所以我的搭档（女师傅）就处处针对我。
最简单、最耗时的活我来……
最得罪上级主管的任务我来……
需要组织文字材料的活全部我来……
任务出错时，尖酸刻薄的话一瞬间全冒出来，主管让她教我的东西，只教皮毛，说白了我只是一个苦力。
06
去迪士尼玩的前一天，我加班到凌晨，那天楼下的便利店还没关门，冲了泡面吃了煮鸡蛋，身体有点热乎，骑着单车顺着笔直的逸仙路，迎着深夜的寒风往回走。
新世相的语音故事还在耳朵里盘旋，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反觉一个人在这大街上的时候，才能真切地看见我自己，我问我自己？到底喜欢这份工作吗？
戴着口罩，奋力瞪着单车的身影，时隔大半年还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在上海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个中原因有我的迁就和忍让，也的确有自己能力不足，更重要的是时运不济，遇上一个工于心计的女师傅，我惹不起，躲总该可以吧……
在上海这份失败的工作给我的经验是，如果一份工作做不好，有可能是别人的问题，如果所有工作你都做不好，那一定是自己有问题。
写了之前《毕业那年，我拿了3000元去了上海》之后，许多朋友问我后来呢？
后来，也就是如今，我还是过得像条狗，人的努力和报酬是不成正比的，现在还不是过得和狗一样，但还是要努力啊，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若不努力，那会连狗都不如。
庆幸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物是人非，内心的那些执念还在，还是喜欢写文字，还是喜欢读书，还是喜欢各种折腾，老天开眼，可千万别让我有翻身的机会，不然上海我还会回去的……
在上海走过的三个夜晚，是我和自己独处的三个重要时刻，好像也没找到明确的答案，但仿佛一切都有了答案。
那夜之后的第二天，在迪士尼我像土包子进了城，各种难度项目哪个最刺激玩哪个。创极速光轮把我带到最高点的时候，我嘴张大到变形，心脏骤停的瞬间什么都不在乎了，死了算了。下来之后，我惊魂甫定，同事问我怎么吓哭了……
谁他妈哭了，我只是迎风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