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能表示中国又能表示印度的 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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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语里分别称中国和印度为:

རྒྱ་ནག།(威利 [1]:Rgya-nag),「中国」。

རྒྱ་གར།(威利:Rgya-gar),「印度」。

它们的第一个音节是一样的,这个音节在藏语原文里的写法也完全一样。

一、多义词

因此,rgya [2] 单独出现的时候,可能表示中国,也可能表示印度。所以有些词语需要上下文来确定含义。

比如:

རྒྱ་གཞུང་།(威利:Rgya-gzhung),可能指印度政府,也可能指中国的。

རྒྱ་རིགས།(威利:Rgya-rigs),可能指汉族,也可能指印度人。

རྒྱ་ཡུལ།(威利:Rgya-yul),可能指中国,也可能指印度。为了方便理解 Rgya-yul 这个词,可以把藏语里的 yul 类比为汉语的「国」;譬如不丹的原名就是 འབྲུག་ཡུལ།(威利:'Brug-yul;发音和普通话的「竺域」几乎只有声调区别,这是个非常有趣的巧合)。中国和印度在藏语里的正式名没有用 yul,但就像我们在非正式场合可以把俄罗斯称为俄国一样,中国和印度在藏语里也可以这样——只是需要上下文来明确到底是中国还是印度。

二、中-印对应词

除开上述的歧义词,单独的 rgya 似乎是表示中国的时候居多。也就是说,有一些中-印对应的词语用完整的 Rgya-gar 表示印度,用单音节的 rgya 表示中国;在这样的中-印对应的词语里,用完整的 Rgya-nag 表示中国的情况非常少见。

比如:

རྒྱ་གར་སྐད།(威利:Rgya-gar-skad),「印地语」。

རྒྱ་སྐད།(威利:Rgya-skad),「汉语」。

三、固定搭配

另外还有一些不存在中-印对应的词语。这些词语对于我们这样的不熟悉藏语的人来说,可能仍然会造成歧义;但对于藏语母语者来说,即使没有语境,这些词语的含义也是确定的。

比如:

རྒྱ་གླང་།(威利:Rgya-glang),「印度牛」。

རྒྱ་ཐེར།(威利:Rgya-ther),「印式哔叽」或「印度制造的哔叽」。

རྒྱ་དར།(威利:Rgya-dar),「丝绸」(这就不用加国名了吧)。

རྒྱ་ཁྱི།(威利:Rgya-khyi),「狮子狗」(这也不用加国名了吧)。

རྒྱ་གྲགས་བོད་གྲགས།(Rgya-grags-bod-grags),grags 是「被普及」的意思,bod 是「(西)藏」;整个词语是「尽人皆知」的意思。rgya 的本义在这个词里倒也不重要了。

四、其他国名里的 rgya

除了中国和印度的名字是 rgya 开头的双音节词以外,俄罗斯也可以叫做 རྒྱ་སེར།(威利:Rgya-ser),但音译的 ཨུ་རུ་སུ།(威利:U-ru-su)更常用;单独的 rgya 也不会用来指代俄罗斯。

五、rgya 的含义

rgya 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由于并没有可靠的藏语词源资料,我只能通过词典和其他一些非词源资料,侧面地了解这个问题。

因此,以下内容主要是有根据地推测,并不能保证正确性。

在 Melvyn Goldstein 编写的《新现代藏语藏英词典(The New Tibetan-English Dictionary of Modern Tibetan)》词典里,rgya 有八个义项;而「指代中国或印度」,是单独的一个义项。再考虑到历史的进程:中国与印度在千年之前就和西藏有了密切接触,Rgya-gar 和 Rgya-nag 很可能是比较古老的名字——以至于在词典里已经有了专门的义项。其本义或许已经不可考了。

但如果国名里的 rgya 的本义仍存在于今义里呢?

rgya 其余几个含义分别为:

1. extent, area, width;

2. a trap;

3. seal, stamp, sign, mark;

4. name of a hair style of Dobdo monks (characterized by a strip of hair extending to their cheeks like side burns);

5. envelope;

6. see རྒྱ་རྒྱག;

7. to get large, to increase, to get developed.

第六个义项里所说的词是义项三所对应的动词。

这样看来,最可能的应该是第一个义项了。

如果第一个音节,rgya,是「广大的地域」,那么第二个音节是什么意思呢?

Rgya-nag(中国)的第二个音节,正是那曲(ནག་ཆུ།;威利:Nag-chu)的「那」。「那曲」在藏语里是「黑河」的意思。nag 就是「黑」的意思。只是这两个含义组合起来似乎有点莫名其妙。黑色的大地?

原来「中国」在藏语里还有另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在我查过的词典里,仅见于上文提到过的《新现代藏语藏英词典》,而未收录于绝大多数日常用词小词典。并且,这个名字显然是 Rgya-nag 的原词。

རྒྱ་མགོ་ནག།,威利转写为 Rgya-mgo-nag。

mgo 有「头」的意思。mgo-nag 字面意思是「黑(色的)头」,引申为留着头发的世俗之人,和剃度过的僧侣相对。即,Rgya-mgo-nag 可以理解为「世俗之地」。以当时西藏的角度来看古代中国,这确实是个合理的名字。

而 Rgya-gar(印度)的第二个音节,它的本义严格说来只有两个:一个是「跳舞;表演」,一个是「哪里」。在没有更多证据的情况下,这两个意思都不是合理的印度国名。此外,gar 还可能是 གར་པོ།(威利:gar-po)的缩写,gar-po 有两个意思:一是「(汤)浓」,二是「(酒劲)强」;这也不是合理的。但由于中国国名是可拆分的,因此我猜测这里也有一个隐藏的原词;不过是什么词就不得而知了。

此外,前面提到俄罗斯的非音译名,Rgya-ser,构词逻辑和 Rgya-nag(中国)非常相似。Rgya-ser 的原词也是 Rgya-mgo-ser,ser 是黄色,mgo-ser 是「黄(色的)头」,引申为黄色头发为主的高加索人种。但与 mgo-nag(前文提到过:黑色的头;引申为世俗之人)不同的是,俄罗斯的 mgo-ser 是个贬义词,而中国的 mgo-nag 是个中性词。因此,俄罗斯在藏语里的正式名用的是另取的音译词。


注释:

[1] 威利转写是 Turrell Verl Wylie 规定的藏语拉丁化标准。其特点是忠于藏语字母拼写而无视实际发音。由于藏语(尤其是卫藏方言和康方言)音形不一致程度很高,不懂藏语的人几乎无法根据威利转写(也就是藏语字母拼写)知道单词的正确发音。

[2] 除了每个藏语词第一次出现时附带藏语原文以外,我在本文中尽量使用威利转写表示藏语,以便完全不认识藏语字母的人可以更流畅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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