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a thousand times over.
为你,千千万万遍。
我查到这句话的英文原文的时候,读出声来,怎么都觉得还是译文中的情怀更让人感动。
为你,千千万万遍。
很神奇的一件事在于,这句话,在看完整本书后你只要读出声来,就可以咀嚼出馕饼的焦味,还带着烤肉中混杂着硝烟战火的气息,阳光下是裂开变成两半的石榴火红的汁液在闪耀,天空中像救世英雄一样虎虎生威地,割裂着大片大片的云还有说不清是罪孽还是人之常情的回忆,更多的,是思想和思想,等级和等级,文字和人性,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间流通得并不顺畅的 细细的沟壑,好像只要说上这样一句话,刹那间,乌云散去,阳光灿烂,生机盎然。
这句话,哈桑救赎别人,阿米尔救赎自己,我,试着救赎我看到了并且想要改变的,混淆不清言说不明的一切。
一直到如今,虽然还算不上阅卷无数,但所有我看过并真心喜爱着的,凡是其中一些最为著名,毫无争议的,都是现实而残酷,绝望而抑郁,但浓重的情绪波动中的生机却让人觉得读这本书就是在孕育着灵魂中一个全新的生命,书中的文字构成血管,作者的精神提供养分,在一颗心脏中又有着另外一颗心脏在怦怦跳动,在情节达到高潮的时候,最里面最里面,心房和心室的中间所蜷缩着的那个婴儿,会发出哇哇的哭声,鼓膜在震动,连带着用来维持生命而不是孕育灵魂的那另一颗心脏也在震动,你会从内而外不自觉地颤抖,一种几乎要挣脱枷锁的自由感驱使着你,你潸然泪下。
我描述地很抽象,实际上,是我无法用最容易理解的语言来描述出我看到这本书时,看到更多更多美好的书时的感触。
我找到了自认为很好的方法来描述这个故事。
知道吗,感觉就像是在一个手指头粗细的细长瓶子里,而你是被关在里面的蝴蝶,你痛苦不堪,因为无法扇动你的翅膀,突然有一天你看到了书中的文字,就像是双翅突然饱含力量,那一定不是因为你的双眼饱含热泪,而是你明白了什么从而变得更加强大,你的翅膀轻轻一扇,还是有些疼痛,有些痉挛和抽搐,但是你听到“哗啦”一声,你发现那个瓶子碎了,你不敢相信,你再扇了一下翅膀,碎玻璃割伤了你,但是你却可以飞出原来那个手指大小的空间,你不知道比起在那个瓶子里安然度日,还是在瓶子外迎接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的蜘蛛网,暴雨,狂风,甚至是孩童的追捕会更好一些,但是冥冥中你觉得,希望就在那里。人们都在为你担心,但是她们谁都看不到,你是在笑,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笑,她们也不知道你笑,因为你虽然看起来美丽,但是你太渺小了。
言归正传,我还是来讲讲书中。
看这本书的同时,班上还有两个人和我一样在看这本书,其中一个男生一直在说着阿米尔的软弱,他不敢相信世界上还会有这样卑鄙懦弱的人,哈桑为了阿米尔付出了一切,以自己轻灵污垢的灵魂包裹着阿米尔沉甸甸又色泽暗淡的心脏,但是看看,阿米尔做了什么,他却是没有做什么,他的罪大恶极,在于他什么也没做。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书的前部分,童年时阿米尔描述自己的话,他说:“让我可以成为一个被注目而非仅仅被看到,被聆听而非仅仅被听到的人。” 听起来很简单,然而在说出这句话的不管是之前的人生还是之后的人生,并不包括未来中,只有哈桑做到了。他了解阿米尔的灵魂,他用自己圆圆的中国娃娃一样的脸蛋儿去贴近这样的阿米尔,他用带着兔唇的嘴说出的话语,全都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好最好的祝福。因为这样的哈桑,阿米尔称为这样的阿米尔,做出了这么像阿米尔的事,篡改了哈桑的一生。
我并不厌恶这样的阿米尔,他是作者笔下的人性最庸俗最具劣根性但也最友善的种种的糅合,他陷害哈桑,但他也是受害者,他受害于父亲所捆绑和塑造的扭曲的自尊和安全感,他受害于那个我们都不了解的中东国家的国情,受害于宗教信仰和群众舆论,他是我,他也是你,他是我们所有人,没有人会厌恶自己的。
可以说,阿米尔是不典型的阿富汗人,哈桑也是。因为他们是不典型的,他们在普通阿富汗人之上又加进了自己的观点,所以他们过得凄惨,但也过得精彩。
仔细看完作者写给这本书的前言后,我为自己能够这么早看到这本书而欣喜,这本书让我看到一个并不仅仅是靠着石油和旅游业而变得无比富有的阿富汗,我看到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曾经的支离破碎,残忍血腥和绝望,黑暗地让人不敢相信这样的地方存在于我每天吃着甜点看着书和朋友嬉笑打闹的同一个时代,同一个世界。
正如书中说,他们是忧郁的民族,他们总是陷在悲伤和自恋中,他们在失败灾难面前屈服,将这些当成生活的实质,甚至视为必须,生活总是会继续的。他们受苦受难因为他们轻易低头,但是同时,他们在逆流中生存也是因为他们轻易低头。我看书时,总是很害怕这样冥冥中的循环,拼命想要躲开这个怪圈但却有总是可以看到,看得我有时候心情澎湃感动异常,有时候却又毛骨悚然。
生活就是怪圈,就像阿米尔间接地害死了哈桑,他因为这个兔唇男孩而梦魇,但是为了打破梦魇却又变成了哈桑,就像书中结尾,为了哈桑的孩子,他留下的疤看起来就像是兔唇。就像哈桑的儿子索拉博,他经历了和父亲一样惨痛的经历,他和父亲被同一个男人强暴,但是哈桑对阿米尔说的,阿米尔最后也对他说了,哈桑虔诚,阿米尔也因为他变得无比虔诚,为你,千千万万遍。
书中我最喜欢的,一定是阿米尔在遇到索拉博之后的那一段,我看着那个把懦弱当成是勇气,甚至不肯为自己挺身而出的阿米尔能够为了哈桑的孩子倾尽一切,其中最爱的,一定是他被暴打而狂笑的片段,他用这样的方式赎罪,鲜明浓烈让人落泪。
“你懦弱,这是你的天性,这并非什么坏事,因为你从不强装勇敢。”阿米尔不像父亲,强大到足以和熊搏斗,他也不像哈桑,干净到能救赎所有人,他也不是索拉博,有些脆弱,有些敏感,却强硬地默默不语,像是表达抗议,但又是忍气吞深对回不去的一切照单全收。
但是阿米尔就是阿米尔,就像我前面所说,阿米尔是我,阿米尔是你,阿米尔是我们所有人,看到他能够打破自己的沟壑挺身而出的时候,我有没有觉得像是自己挺身而出而激动澎湃了呢?一定是有的。因为那时我哭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