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煤油灯、老母鸡、生活琐事

那时候我大概小学4年级吧,村里的小学倒闭了,学生们都要转到镇上去读书,我本来一直都是爷爷奶奶带,到镇上去读书,每日接送就太远了,加上农村里农活多,我年岁小,母亲担心我住校照顾不好自己,就从福建回来,边到镇上照顾我,边在福建的一家制衣厂做衣服。

父母当年结婚的时候,奶奶托关系在镇上边缘买了一块地,做了个平房,等爸妈结完婚后就出去打工了,爷奶又在家种田,所以镇上的房子也没人住,直到母亲回来。

转到镇里的学校,刚开始,很不适应,镇上的孩子和村里的不一样,生活也不一样。镇上的孩子像城市里的,爱和老师告状,要知道,我们村子的孩子有矛盾了都会自己解决,最不喜欢找老师。

镇里的生活也不一样,以前和爷爷奶奶在村里,总是晚上8,9点饿的慌了,爷奶才会打着煤油灯,就这昏黄的灯光找柴火,洗菜,灶里面生火把锅烧热,总是要弄到好晚才吃。

家里只有一盏煤油灯,蜡烛那时都是奢侈品,不经燃,煤油灯加点菜籽油,可以烧很久很久。在我眼里,爷奶手中的农活好像没有做的完的时候,总是每天都忙到天黑,实在看不见后,才会舍得拿煤油灯出来点上,继着煤油灯烧火做饭。

我估计胆小的毛病就是那个时候传下来的,农村里,出门就是田野、小山坡、坟堆,门关上就是漆黑一片,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没有电,晚上也不敢出去,只能关着门追着爷奶手里拿的煤油灯跑。

爷奶要拿着煤油灯去检查鸡全部上笼了没有,看看狗子回家了没有,这个那个的收进屋子,才开始准备做饭,我很怕黑,跟着煤油灯赶,总是被我爷呵斥,要我老实呆在一个地方 不动,黑暗,对于一个6、7岁的小孩子来讲,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怪物啊。

那时,爷爷奶奶搞养殖,老家之前也是平房,后来盖了2楼,没有装修 ,就在2楼养起了鸽子,白白灰灰的,特别好看,但就是鸽屎很脏乱,2楼的一个房间是鸽舍,窗户没有封,就有窗户没有玻璃,方便鸽子飞进飞出。

每天经过我家晒谷场的村民,都会看到神奇的一幕幕,一群群白鸽从楼顶飞出去,在天空盘旋一圈,再一个接一个的飞回2楼屋顶,甚是壮观,每次都引起村名的一阵羡慕,毕竟在那时的农村里,鸽子还是一个比较新鲜的、时髦的动物。

鸽子是很金贵的动物,所以尽管小时候爷奶养了很多,但是也没有舍得杀吃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长大后在广州这边吃过小乳鸽,只觉得味道清淡,并没吃出别的味道出来。

除了养鸽子,爷奶在屋后的菜园里,圈起一个围栏,养起了乌鸡,农村里乌鸡也不常见,众所周知,乌鸡是对女性养身体非常好的补药,我们那边生孩子后的女人,都会买乌鸡来熬汤喝。我长这么大,也就是我妈生我弟弟后,小姑妈不知从哪里买了一只乌鸡给妈妈,我妈就放电饭锅里面煮汤,给我盛了一碗,我那时只感觉是好奇,整碗汤黑黑的,连鸡爪也是黑色的,怎么就比普通的土鸡贵那么多呢?

村里家家户户都会养那么几十只土鸡,过年宰杀,喂养土鸡实在是不需要什么粮食,散养在田野,土鸡的主食就是青草、田里的虫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晚上,主人才会舀一瓢稻谷或是玉米,洒在门口,引诱土鸡们吃了上笼。

我记得有一年,大概是2009年,遇上百年难得一年的日全食,农村叫“天狗食日“,大概是早上还是接近正午的时候,天被东西遮住了,因为提前从电视上知道了,但是农村人也没太在意,天突然黑下来了,土鸡们一个个飞似得全从田野里跑回来了,躲进鸡笼,我奶奶觉得好笑,鸡肯定是以为天黑要上笼,所以才回来,过了几分钟,天又渐渐亮起来,我和我奶奶只得一个个鸡笼把鸡又全部赶出去。

兴许是因为土鸡常年在野外混迹的原因,青菜、谷类、虫子蛋白质都摄入的不少,所以味道极鲜、极美。吃鸡的时候不多,因为要靠平时生鸡蛋了拿到集市上去卖,换几个油盐灯火钱。除了过年,便是我的几个姑妈回娘家来,这时奶奶就会杀母鸡炖汤了。

杀鸡对于在村里缺少玩乐活动的我来讲,算是一大好玩的事。每次奶奶要杀鸡,都会用家里2个白色的搪瓷脸盆装满热水,再让我端 一个小板凳,坐在园子里,仔细的拔鸡毛,经过热水除毛后的母鸡,身上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也要一根根的拨掉,不然吃进去就会涨毛啦,奶奶这样告诉我。

杀鸡的时候,我最关心的是,鸡里面还有没有鸡蛋,家里的母鸡几乎是每天都下蛋的,我奶杀鸡的时候,大部分都不会让我失望,鸡肚只里面都有已经成型的鸡蛋,或者是软壳的鸡蛋,每次发现是软壳的鸡蛋后,奶奶总是惋惜的说,该让你多活几天的,除了大鸡蛋外,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黄色蛋花子,那也是小鸡蛋,以后会慢慢长大的,可以吃,放在汤里一起煮,味道也很鲜美。

除了鸡肚里的蛋花让我高兴外,鸡身上还有一个东西是我特别喜欢吃的,就是鸡肠。市面上一般都只有猪场、鸭肠卖,很少有鸡肠。一是鸡身上的肠子少,而是清洗特别麻烦。我妈杀鸡平时都把鸡肠扔掉了,洗着东西很费时间。我奶知道我爱吃,农村小孩吃着好玩,所以每次都会把鸡肠留着,放在最后清洗。

洗鸡肠的时候,专门要派我去找像针那么细的小签子了,我一般都是在我家扫地的那个大扫帚(是由很多根细小的竹子做的),我会在一众竹子中间选择择一个我最满意的,能够刚好穿过鸡肠的签子,教给奶奶,我奶穿鸡肠的时候从不把鸡肠剪断,鸡肠在那灵巧的双手翻来覆去,几下就来回转了个遍,洗的干干净净,让旁边的我佩服不已。

鸡洗好了,就要煲汤了,农村那时候一般都是用阴干的熟糯米做搭配,或者就是纯鸡汤,我奶先在灶膛里生柴火,大铁锅里把油烧热,鸡全部倒在锅里吵热,差不多变色了,再倒入井水,烧沸后全部倒入一个陶瓷的棕色瓦罐里面,瓦罐外表很粗糙,一个长方形状椭圆的罐子,二边对称都有一个耳朵形状的把手,我奶把灶膛里面的草烧的柴火拖出来,放在外面(灶膛延伸到外面,会砌一个正方形的装烧后的柴火灰的地方),把烧后的柴火灰 ,拖到正方形的池子里,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火星,把陶瓦罐放在柴火灰堆上,一直放个半天时光 ,不用管,晚上的时候就可以喝香喷喷的鸡汤了。

农村里鸡汤没有别的浇头,一般是阴干的熟糯米,就是把糯米蒸熟了,风干保存,和老母鸡一起炖汤,简直是绝配了,旧时穷人家难得吃鸡,会在鸡汤里放很多熟糯米,好家伙,糯米吸满了鸡汤,之前干瘪的一颗颗米膨胀的特别饱满,鸡汤一下子又分量多了,金黄金黄的,家里每个人都可以盛一大碗,又管肚子又有浓浓的鸡汤香味。

我奶煲鸡汤的时候几乎不放什么调料,只要一点点盐,土陶罐熬出来的似乎特别有天然的味道,偶尔不想放糯米了,就到菜地里扯几个红萝卜,削成一块块,放在鸡汤里,我却不是很喜欢吃这个味道,天生认为,萝卜是只应该烧牛肉的,特别是我妈做的牛肉汤。

来爷奶还养过一段时间的兔子,把以前废弃的猪圈利用起来养兔子,我记得地上老是要铺很厚的草,特别是在冬天的时候,九几年的时候,还没什么温室效应,湖北的冬天气温也是在0下几度,每年降雪的时候,都不能出门,因为我家门口的打谷场可以证明,雪都已经没过大人的大腿了。这个时候,兔子总喜欢在草堆里打洞,它们会把干草堆摞到一起,然后开始钻洞,真是聪明的动物,就像鸟会筑巢一样,知道怎么让自己更舒服。

地里吃不完的胡萝卜,奶奶会让我全部拔了,堆在放杂物的小房间里面,留着冬天专门喂兔子,喂萝卜也是我的一大乐趣之一,兔子们也并不怕人,有吃的时候它们是一点不含蓄的,我尤其爱看的是,它们吃食的时候,三瓣嘴动起来说不出的搞笑感,吃白菜和胡萝卜的声音也是很有节奏,很大的声音,听它们吃让我也怀疑蔬菜生吃是不是比炒熟了还要好吃。

家里的兔子喂了一段时候就没喂了,大概是没赚到钱吧,爷奶后面又种田了,买了一头水牛,那时农村要靠农田养活的人,是必须家家户户要养头牛的,春季播种要牛来耕田,夏季、秋季丰收的时候(我们那是一季2熟),在田里一镰刀一镰刀的割稻后,用草把搓的麻绳捆起来,再用扁担一担担挑回家,要是稻田离家近就挑回来,离家远的,非得用牛拉着板车,把一担担挑板车上,再用老牛拉回家里的打谷场上。

家里的口粮,要卖的粮,都得老牛在打谷场上拉着石滚(一种圆形的大石头)一圈圈的转出来,也不知道爷牵着牛在打谷场上转了多少个圈,总之是快天黑了,在 黑之前,要把秸秆用洋叉全部撂出来,四处分散的稻子用猪八戒用过的铁筢堆起来,用有部罩着,四角再用砖头压好,为防止晚上下雨,还有鸡子们,麻雀们来偷食。

第二天要是个艳阳天,就要把谷子回复原来四散的样子,我和我奶都会用一种推子,就是像纤夫一样,前面的人拉着绳子,后面的人扶着一个大木板,有把手可以握着,把谷子聚拢或者扒开。为了能卖个好价钱,谷子一定要晒的贼干的,中午还要时不时的用脚去谷子里面划一下,脚划出一条条形状各异的线,也是就帮谷子翻了个面,让太阳晒的更干些。

翻完谷子,还不能走,必须得一整天守在门口,坐在小板凳上,脚边放一根长长的竹竿,长到通到打谷场了,因为会有邻居家的鸡自己的鸡,不停地过来偷吃稻谷,你走开一会儿,一窝蜂呼朋唤友都来了,你一回来,它们又走了,鸡啊,真是打游击的好对手。

除了冬天,家里的牛可以难得的休息一会,可怜的是,那么悠闲的闲暇时光,它只能呆在又小又窄的牛棚里,吃着干巴巴、无味的干草,还要被可恶的蚊虫叮咬,怎么没有传说中的牛郎来救它呢?等着等,春天到了,由于我家隔壁就是一个5分的水田,所以每天早上的情景都是这样的,奶奶一早起来做饭,爷去田里干活,我就牵着牛在田里吃青草。

农村人都会用绳子将一块小木头钻洞绑着,然后系在牛鼻子上,这样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牵着牛,它也会非常听话。初春田里的青草不多,我会牵着牛到草多的地方,然后把牛绳的木头桩插在地上插好,待它把周围的草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再把木桩从地里拔出来,牵着它换另一块草地,它能接着吃一个多小时。无聊的时候,我就喜欢看着它吃草,那么专心,牛吃草的声音很好听,它会低着头一口气,把地上的青菜一下子啃很多,再抬起头慢慢咀嚼,咀嚼完了再低头继续啃,待它吃半天了,我就要牵着它去找小水沟喝水了,喝饱了继续再吃。

稍大些,听大人们说,牛喜欢共计红色衣服的人,我的衣服又多半是红色的,加上牛也日渐长大,每次放牛时便心惊胆战,加上力气又小,老是被牛牵着走,几次栽倒,爷奶也没怎么让我放牛了,我的放牛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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