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相识于2009年月1月3日,零九一三,长长久久的一生。那时的我以为以这个日子为分界线,往后的一辈子我们将会一起携手度过。
那年我刚满十八岁。
他大我我八岁,身高一米八五,长相中等偏上,毕业于首都一所重点985院校,在校时妥妥的学霸一枚,毕业后从事金融行业。对于有名校情结的我来说,当他一身西装笔挺的站在我面前(因长期健身,胳膊上的肱二头肌和胸肌格外发达、凸显,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全感),当时我两眼直放光,心里想着他就是我这辈子的男神了。
起初的相处是幸福、甜蜜的。他大我八岁,对我亦父亦兄的周到照顾,细腻敏感体贴的他,能够洞悉我所有的小心思并一一满足我。我对他倾心、仰慕,有着小女孩对大叔的所有崇拜。
他对我的照顾,我认为在我以后的人生路上都不可能再碰到像他这么周到的人了。大到手机、电脑、笔记本,小到头梳、牙杯、卫生巾,只要我有需要,他会一一帮我备全,那时的他手头并不宽裕,但是对我,从来都是倾其所有。有时我随意地一句话,我自己都没放在心上,他却牢牢记在心里,在不经意间,给我大大的惊喜。
与他相恋半年后,我身上穿的,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基本上是他买的;我手上用的电脑、U盘、办公软件,他帮我准备的面面俱到。他有独到的审美眼光,所以和他在一起后,朋友们夸我变美了不止三百六十度;他非常讲究生活质量,买东西把质量放在第一位,极少考虑价格,所以和他在一起后我的生活质量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甚至连我的本科毕业论文都是他帮助我一起完成的。我选好题材、收集资料,他帮我翻译英文摘要、设计实验、设计调查问卷、统计数据、分析结果,和我一起撰写全篇论文,帮我做论文查重。
前两天,我把他当年赠与我的那台组装电脑拿去修。技术员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修过这么好的机器了,他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为什么要配置这么好的电脑(当时我的工作根本不需要电脑)。单单一个显卡就要三千多,主板两千多,要配得上这台电脑的CPU和其他零件,他说组装这台电脑花了不少钱吧。于是,这台电脑的维修只换了一个电源就用了600多(普通电脑的电源大约在60—70元)。从这一点来看,也能体会他的当年的真心实意。
到现在我都想不清楚,在十八岁的年纪遇到这样一个人,比父母还细致的关爱和照顾,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我们都是普通人,大抵普通人是经受不起这样的厚爱的。慢慢的我的生活能力退化了,工作能力退化了、连脑袋里的思想也退化了。我越活越回去,慢慢地变成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在他的宠爱下,我迎来了人生以二字开头的年龄。
原本擅长厨艺的我,渐渐不爱做饭了,他包容我的懒散,二话不说带我下馆子。家里乱七八糟,我也不打扫了,他偶尔收拾一下,然后告诉我,家乱才像家,我不愿意收拾就不用收拾,地板一个月拖一次就行。
当时的我不知道,在金融圈打拼,其实很不容易,想要在圈里崭露头角,没有背景的他需要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在他背负这如此沉重的压力下,依旧给我买时尚衣服,讲笑话逗我开心,周末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我,带我去想去的地方、吃想吃的东西,挖空心思逗我开心。而当时的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我当时对他有的只是——依恋、依附。
享受了被宠惯的日子,我接受不了领导对我大声讲话、同事对我不礼貌,接受不了工作的劳累、加班的不自由。于是我向他抱怨工作的辛苦,在我屡次的抱怨下,他决定让我辞职,并且以他现在的实力,养我完全不是问题。后来我真的辞职了,也真的享受到了他带给我的精神自由、财务自由,清闲、松散的生活。
他对我的照顾一如既往,时尚的衣物、高档的零食、周末依然全身心的陪伴,依旧想方设法带我到处去玩,每个月不断往我卡里存钱,让我有安全感。甚至在家中为我设置“专门座椅”。
他买了一把舒适的靠背椅放在电视机对面两米多的位置,说是专门给我添置的,椅子旁边放了一个带有隔层的小柜子,这是专门给我装零食用的。以至于后来的我经常躺在靠背椅上,把脚翘的老高,眼睛盯着电视,手一伸就能拿到柜子里的零食。柜子里的零食是永远吃不完的,我爱吃的蛋糕、坚果、各类水果干,他都是成箱成箱的往家里搬,每次吃到见底了,他准能及时发现并添置。以至于后来我回想起这些事时,让我惭愧的想起对他的照顾不周。2012年,X城的冬天天寒地冻,我裹着棉被坐在家里翘脚吃零食看电视,他顶着巨大压力早出晚归。他身上只穿着两件衣服,里面一件加绒的保暖内衣,外面套着一件秋季运动服,下半身也一样。他向来是那种把精力放在照顾另一半身上,而对自己非常粗枝大叶的人。那天清早其实我看见他穿着单薄了,但是当时的我只是撇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现在想来唯一合理的解释是,那时的我真的是小女孩,只懂得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那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整张脸是铁青的,嘴唇冻的发黑,夜里高烧,大病了一场。时隔多年想起来,心里还是满满的愧疚。
不知道他是怎样使用他的精力的,那些年在把我照顾的那么细致的情况下,还能在工作中节节高升。我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希望给我更加优质的生活条件,在为我们的未来准备一个可靠的家。
在我辞职不久后,他出来创业了。而我除了享受他带给我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以外,我没有为他的创业带来任何帮助。一我没有钱,二我没有专业知识与技术,就连生活方面我也没能照顾周到。以至于后来他的创业在两年内就见到成效,我连他到底做了哪些事情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的月收入从四位数到五位数,年收入从五位数到六位数再到接近七位数,他会清楚地告诉我他赚的每一笔钱,并且定期往我的账户里存钱,让我安心。而我完全不知道他的每一笔钱是怎么赚来的,他付出了怎样的艰辛,顶住了什么样的压力。宽慰他、帮他解压更是无从谈起。
都说创业极其不容易,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而他就是那其中的不到百分之一,一面精心照顾我一面扛起生活的重压。而当时的我,有的只是小脾气、小性子。
我想继续深造,他为着手为我准备学习材料,帮我选培训班,为我准备学费,唯一的要求是:选学校时,必须选在我们所在的城市,坚决不同意我到别的城市上学,不能忍受我远离他。(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我没有去)
之后我又决定要卖画册。于是他帮我买机器、买工具、买一大堆材料,并亲自去学绘图软件,然后手把手地教我,当时我身边所有人都反对我做这件事,他们断言我赚不到钱,只有他一个人支持我,他就一句话:本钱我赔得起,只要你开心。
现在看来,我确实不知道当年那么优秀的他为什么会看上我。后来我真的赔本了,虽然赔的不算很多,但是那段时间我的心里真的很难受。我常常对着他发无名火,摆扑克脸。把这个一心从精神上、物质上一直支持我、鼓励我,不问我索取任何东西的男人弄得心惊胆战。我把家里变成我随意发泄的战场,而他在这个战场里谨小慎微,生怕触碰到我的引爆线。
我享受惯了随心所欲的生活,眼里再也容不下半粒沙子。到饭馆里吃饭,经常嫌弃饭菜不合口味;到超市买东西,会和超市阿姨吵起来;到药店买药,因为排队的事与阿婆发生争吵。有时他在专注地研究程序,我就觉得他忽略我,不陪我,对此我大为不满,大发脾气,我一生气可以好几天不说一句话,一开始他还可以包容我,久而久之,鸡毛蒜皮的争吵多了,他一边面对着创业的一堆事,一边面对着无理取闹的我,渐渐没有了耐心。一旦发生争吵,只要我不和他说话,他便再也不主动与我沟通了,有时我们能够长达一个星期不说一句话。就算之后我们和好了,我也能明显地感受到我们之间有距离了,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也许真的是心智不一样了吧,他一个人扛起生活的重压,现实逼迫着他需要不断成长。而我生活在他保护着的象牙塔里,我一直任性妄为,成了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我不能同他一起面对生活的压力,不能在风雨中同他并肩前行,或许,他早就累了吧。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2014年的2月14日,情人节。那天他特意提早回家,我问他要礼物,他故意说没有。当下我就发火了,然后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泣。实际上那天他特意去银行去取了19张一百元的钞票,要折成心形的花送给我。后来他折了两朵送给我,被我给扔了,还冷冷地说了一句:不能吃、不能喝的,拿来干嘛(现在想起来,特想给自己一巴掌)。之后他就出去了,两个小时后回来,他唤我“小可爱,快过来”(他给我起的昵称,也一直那么叫我),兴致冲冲地把手里一大包牛肉干塞到我手里,他说这是我最爱的吃的,而我把牛肉干一把扔到地上......
老天欲让一个人灭亡,要先让其癫狂。
这说的就是我吧。
情人节那天他和我分手了,应该是说我被分手了,我以为我在做梦,但不是,这是现实,是我用多少哭泣、多少眼泪、多少呐喊也无法挽回的事实。他说在我把牛肉干扔到地上的那一刻,他的心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他看我时的眼睛是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就像看一个陌生人。我这一扔,扔掉了他的真心,碎出了一地渣滓,他辛苦搭建了五年的堡垒顷刻间轰然倒塌。
在往后的半年里,我一个人醉生梦死。想跳河,怕上了年纪的父母接受不了。
想振作,内心世界的支柱完全坍塌。所以每天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每天三餐作一餐吃,身形变得骨瘦如柴;不能和任何人说话,因为说不到两句就会泪流满面。那段时间每天梳头时,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从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变成稀拉干枯的稻草毛。
都说任何事都是平衡的。一个人有多好就会有多坏,他之前对我有多深情,之后就会对我有多决绝。同样的,一个人的生活一定不会百分百的都是欢乐,那五年里享受了多少那个年龄不该享受的无忧无虑,偷懒了多少该付出的努力,在以后的日子里我都要去补回来,所要受的苦我都要一口一口吃回来。
是不是有点像《我的前半生》中子君的遭遇?
值得庆幸的是,几年过去了,现在的我已经重新振作,虽然还是单身,也一直没有出现能够打动我的人,但是我一直在成长。工作上,本着勤快、勤学、勤反思的态度做事,领导给予我认可,同事们与我融洽相处,客户也表示满意。在家里,有爱着我的父母。我非常满足。
虽然有时还会想起他,还会眼眶湿润、还会泪流满面、还会嚎啕大哭,但是已经接受现实了,并且有了新的生活,有了奋斗的目标。
我把那五年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一口黑色箱子,那口黑色箱子一直放在我的床角,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并且不会再打开它。
(本文内容来自于我最亲密的发小的口述实录)
谨此献给天下所有情侣: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