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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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清风徐徐拂面,月光冷冷,映照在他的脸上,却是说不出的黯然落寞。独坐于这无名山涧边,耳听得那潺潺流水声和此起彼伏的虫鸣,他的心兀自挣扎于一片寒天极地中,浑不似在这二月初春时分。

探手入怀，将触手之物取出，月光下摊开，淡淡幽香袭鼻而来，伊人倩影浮现眼面。手中一张蜀绣锦帕，其上丝线织就，栩栩传神：一青衣女子立于梅树下，正有片片飞花乱坠，那女子手攀花枝轻嗅，花开淡雅，人亦素丽，几片花瓣落于她足下，衬得浑不似人间佳丽，值此皎洁月光下，更婉若蟾宫仙子谪落凡尘，翩然俏跃于前，气韵高洁难言，只双眼黑白澄澈若孩童般透着几分期许好奇，方带了些人间烟火味于她沾染。旁边更题有几行小字，字迹工整清秀，却是两宋年间词作大家“易安居士”的一首《点绛唇》：

蹴罢秋千

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

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

袜刬金钗溜

和羞走

倚门回首

却把青梅嗅。

手中锦帕温凉轻软，心中情苦江河沸反，前情往事如雨洒湖面，密密匝匝显现，又怎生得忘?明知情之一事,飘渺难测,最是伤人伤己,今生今世，早已打定主意，勿轻易言情，却不曾想,这女子会让自己情迷如斯。原以为平生决断最为拿得起放得下,可偏偏遇上这人，在这男女之情上却勘不破,悟不明。当她那般决绝离去,竟无半分不舍流露,自己眼前却浮现那杳渺的往事,犹如夏日雨荷般缤纷开落，又如流星陨雨般稍纵即逝,心头生生好似刀割斧砺,痛不可当。想要伸手苦苦挽留,又哪里留得住伊人半香寸缕。他念及于此,心中悲苦无以复加,胸臆中更满是块垒郁积,只想纵身嘶吼,却又偏偏提不起半分力气,仿佛连这身躯都已化做清风尘土,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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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浑浑噩噩之中，心头惟有一个念头萦绕,那人那情，终如过眼烟云般永不再返，待要追寻，却杳无影踪，万般苦楚更不得消减，反化做无数针刺，碾扎得心间累累伤痕，终是莫可奈何。自伤，自怜，自怨，自艾...只觉人生索然无味，恨不得脱却枷锁，变做这山林花草，无知无觉，远胜过受这诸多煎熬。

心下思绪翻覆，却也不知过得几时，耳听得虫鸣渐悄，天地间好似独他一人，伴着流水淙淙。突觉阵阵微风袭来，一缕香气似有还无，说不上芳馥，但教人为之一振。低头细寻，只见那数丈开外，怪石嶙峋中，一簌素色花朵盛开，月色下瞧不分明，依稀辨得那花作米粒大小，枝茎间密密麻麻，似有上百朵之多，那莫名花香竟来于此。他看得仔细，心中若有所动，不由暗想，这荒山野岭，纵是名花贵卉，亦不得人欣赏，何况这无名花草，到得天明，不知何处的牛羊寻了来果腹，白白的浪费了力气生长。转过念头，却见不知何时，天边明月快要不见，穹空繁星更不知去向，苍茫天地，顿似坠入无尽黑暗之中，当处此境，他心中愈发悲凉，只盼望这黑暗无穷无尽，自己便与这山石花草长伴此生，岂不是好？

心中正自悲切，却望得天边隐隐发白，薄薄雾气冉冉升起，飘渺婀娜，在这山涧间萦绕不去。周遭一切渐变分明，但见那山泉丁冬作响，汩汩汇入这溪流中，涧底清澈可辨，数不清的碎石铺设其间，更有巨石兀立于上，隐隐似要挡住溪水东流。但天长日久，那巨石近水处已被冲刷得千疮百孔，流水悠悠，去势未曾慢得分毫，不疾不徐，往那遥远江河湖海不住奔涌。他见得此处，心内仿佛有物豁然破开,天生万物，这自然生长循环之道，任谁也不能变改分毫。那无名花草生长于窄小石缝，风吹日晒，无人看管，却兀自生根发芽，开枝散叶，哪怕引来天敌丢掉性命，亦要独自芬芳；这山涧溪流自西向东，巨石横亘，千山重重，却不改初衷，奔流不息，就算一路万千曲折，终能汇流入海。一念及此，但觉后背冷汗涔涔，自己比这花草溪流何其不如？人生百年犹如白驹过隙，所经之事，岂能事事如意？况这男女之情，恰如明月悬空，可遇而不可求。生而为人，首当侍奉父母颐养天年，堂堂男儿，为人处世但求无愧天地良心，行云流水，任意所在，却怎生如此哀哀泣泣，自轻自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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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觉眼前一片金光耀眼，凝神细看，却是那山峰天际，一轮红日跃跃探出头来，四周云霞缭绕，过不多时，已将那山峰远远甩开，阳光明媚，照得周身暖暖好不舒坦，心中坚冰俱已消融。环顾四周，但见那山野石壁，处处点点姹紫嫣红，溪流清冽，间或游鱼穿梭往来，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闻得鸟鸣啾啾，他心下欢喜，不禁呼啸出口，啸声激亢，于这幽谷山涧回荡不绝，耳闻目睹，天地清明，正是一派二月春分好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