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泥

只有花如故

图文 | 王學藝                   

有幸在南方山坳的花场呆过一段时期。南方雨水多，平日除了侍弄花花草草外，雨天也不会像北方乡下那么闲着，场长会让大家做件你八辈子都想不到的事儿——碎泥。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方气候宜人，家家小院阳台都放几盆花花草草。你近前赏那些怡人的花时不知留意过没，他们用的花泥和北方人装盆的泥土有较大区别。色呈深黑状，特别是新装盆的泥土，均匀的坷垃拇指般大小，表面分布着密实气孔。经水喷淋，这种泥土似会呼吸，针尖大小的泡泡能咕嘟半天，那滋润透气的样子使人身心轻松，北方黄粘土就缺少这样的状态和感觉。

“碎泥喽——”

我住在偌大花场中央上下两层单间白色小楼上，孤立的特殊位置，说它是花场的观察哨更准确些，这样的视角让一个初来乍到的北方人感受南方雨中氤氲的青山，品味南方淅沥的雨简直是绝佳安排。周围被各种碧绿的紫荆、芭蕉、散尾葵包裹着，枕着慢条斯理的滴答声，置身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弥漫。一夜小楼听雨，还未感受够当地美食的各种粉面，远处场部屋檐下就传来场长那长长的客家腔。

碎泥？不懂碎泥为何活计的我只管随大家去。

老话说“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至大门口敞篷下才明白，把晴天时三轮拖拉机倾倒于此的一车车黑土块砸碎，待花草苗木装盆时用这些泥土养花。

天上下雨，地上有泥，泥里有水，水里有鱼。南方雨水充沛，自然坑湾河平水塘鱼塘也就多，塘干涸处的稀泥经烈日暴晒，炸成密密麻麻不规则网状，干后就成了养花最好的原料。晴天场部叫车买来储存，下雨户外花木管理不便，碎泥就成了最好的时机。几个人坐在塘泥堆旁的小凳子上，左手扶住黑泥块，右手高高扬起木棒，“咔嚓、咔嚓”被平日炽热气温烘得干透的泥块经不起敲打，棒落泥碎，半天就能落出一堆。

稚嫩的花苗被这些花泥包裹，经雨水冲洗枝叶晶莹剔透，小风摇曳掉它们身上的泥水，开始显现生机勃勃的景象。被雨水稀释后的花泥逐渐压实根部，蔓延开来的根须努力在花泥里抓紧，大口汲取着泥土丰富的养分，积蓄润育着生命灿烂的力量。此时的养花人脸上洋溢着无比成就感，满满的陶醉和满足。

试想，世界是多么奇妙而有序的链条，看似无用的塘泥却用来肥了花草，花草的枝繁叶茂又陶冶了人之情操，人的优良心态又促进了社会和谐美好。塘泥的蝴蝶效应无形成为改变世界的推手，碎泥这小举动于世间产生着意想不到的深远影响。看来万事万物莫不存续生命，都会直接抑或间接影响其他物体的进程。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人是环境的产物，陆老夫子当时的心境是惆怅与凄凉。此刻塘泥与花草若鱼水情深，交融着新生命的无尽希望，更是它蜕变的机遇和绝唱。

碎泥，美丽的接替与升华之拥抱。

山水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