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六)

【注:网络图片】

                                                                  六

娘和姨去化羊庙之前，在村口的代销店里，娘买了一把六寸长的红蜡烛，一小纸筒子香和一沓黄表纸，另外还有一包蛋糕。娘把找的一块一块的零钱，捋码整齐后折叠起来，特意装进右手顺便的衣袋里，以便于进庙后在每个菩萨下跪拜时，顺手掏出一张一元的纸币沉稳地投入到面前的功德箱里，然后跪在跪凳或者蒲团上，在供桌旁边的击磬声乐下，娘慢慢地双手合十，微闭双眼，嘴里默默地虔诚祈祷着心愿。

这样的场景，就是娘熟悉的惯例，也是传承了我婆、舅婆等老人的习惯。我虽然没有跟着娘去，但这样的程式是必须经过的。当然那天有我姨陪着，主要就是去摇签占卜，拆解签文。

娘那天是跪在跪凳上，是按照古时的妇人跪拜姿势——右手上前用五指虚按着跪凳、左腿上前微曲，右腿顺势跪在跪凳上后，左腿再向后一收，并在右腿齐的位置、人似乎后坐在小腿与脚之间——舒缓而优雅的仪态，显得娘是那么的庄重、虔诚。然后娘双手分开按在双膝的前方略外一点，在磬声——叩首，再磬声——叩首，三磬声——叩首的音节后，娘抬起头，双手接过绕了香炉上方三圈后的竹签筒子，再次虔诚地面向菩萨高举过头顶的签筒子拜了三拜，然后“唰、唰、唰”有节奏地摇了起来，突然一支竹签“跳”了起来，掉在地上，娘停止了摇签，递上签筒子后，娘捡起地上的竹签，那上边的签号、文字，就是神明暗示给的代号，然后去找签文簿，对照里边对应的签文，去解签。

因为化羊庙里的签文，是以西周的历史典故为主，所以必须先要懂得签文的历史故事，然后才能破解签文的指代意思。

我姨急忙接过我娘手中的签，让庙里的经常解释的老先生给查查签文。具体的内容基本忘了，但大致情况是：上吉。将来有出息，伴君王的命。记得我姨回来的路上给娘说：“姐，我看不对，如果蕊蕊娃真是伴君王的命肖（命运的意思），那应该是上上签，不该是上吉。我看伴君王应该是假的君王，娃是在唱戏里伴君王，该是唱戏的命肖！你忘了那年娃扮社火的样子？后来我姐夫硬是阻挡娃去艺校的事？”

娘“嗯”了一声，随即就是一句感叹：“唉~，真是命的话，就顺天由人，只要娃走正路，有口正经饭吃就行了，将来有个好婆家，就算姐给交过差哩。”

“唱戏有啥不好的，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娃将来如果跟刘茹慧、李爱琴一样的话，还不是一样的光宗耀祖？！”我姨有点带劲地说。

看娘没有吭声只是低头走路，我姨继续说道：“姐，我知道你担心回去不好给我姐夫说，过去娃小，大人还能做主，现在蕊蕊都大咧，娃有她自己的思想，咱娃又不是瓜娃，社会现在都开放成啥了，都在抓经济发家致富的，让娃选她喜欢的事去闯，也不是坏事，别把娃管成蔫不拉几、没胆识的软秧子货。”

娘微微一笑，抿着嘴说：“那一会儿到村里一起去姐家，我做饭，你去收粮点把你姐夫叫回来吃饭，他碍于面子不会不回来吃的，吃饭的时候，一起给他说说蕊蕊的事。”

事情变得顺理成章，其结果是我大经过几天的反思，加之社会变革环境的影响，他也思想活泛开明起来，想开了点，就答应让我姨好好一起管教我，但必须是先念完镇上的高中三年课程，有空了可以学戏唱歌，也算是“两双抓、两不误”早期实践者。

吃罢午饭，我大在我姨回家后，把我姐弟五个叫到屋子的客厅里，就像开会一样，严肃地说：“你几个娃，都要好好读书，至于将来不管干啥，都要走正路，不准做辱没祖宗的事、给我丢脸的事，认定了想干啥事，只要我同意了，那怕是我没本事、没本钱支持，或者我不支持却答应了，你们就是舍了命都要坚持下去！你那个娃做不到、后悔了，就不要进家门，在外边不要说是我唐家的娃！听清了没？”

除了小弟，我们都不整齐地答道：“听清了”、“大我知道了”、“大，我记哈咧”、“大我好好念书”。等我大去了收粮点，我们姐弟姊妹才神情轻松起来。作为老大的我，忽然有了一股责任感，倒是给他们几个说：“姐很快就要上高中了，以后不经常在一起，但是咱们都得好好学习，嫑让咱大咱妈再督促咱们念书的事了，以后只能好好读书才有出路，听咱大的话，给咱家争光。”

“好的。姐念高中了也要努力。”二妹子抢先说了一句。她的个性确实是得了我大的真传，聪明伶俐，在年级里一直是名列前茅，后来考上上海复旦大学，算是让我大骄傲了孩子。

转眼间，就到了开学的时候，我骑上自行车，驮上被褥去镇上的高中学校报道上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