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新浪《创事记》的投稿文章，讨论区块链是不是泡沫。但这个“不设截止日期”的征稿活动只持续了一周，等我写好本文（1月14日），《创事记》再也不发了这个讨论的投稿了。也可能是因为我写得烂，anyway……
一、区块链究竟是什么
“区块链”遭人非议，除了虚拟币带来的投机狂热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般人对于“区块链”缺乏直觉感受。比如，“大数据”一般人也能知道是在一大堆数据中找出规律的技术，“云计算”大概是共享虚拟计算机的意思，“人工智能”就是智能语音、人脸识别以及阿尔法狗（AlphaGo）这些东西，“物联网”就是给各种电子设备加上芯片联网。这些理解都相对形象且基本准确，但区块链是个啥？没有一个可以直观类比或者过往经验可以参照。缺乏认识和理解，当然就难产生信任。
不幸的是，恐怕永远不会有关于区块链的兼具简单、形象、准确的比喻。要弄懂它不得不听一些老生常谈：区块链是一个分布式账本，它是针对中心化系统的弊端提出的底层信息技术。账本，就是一系列交易信息的记录，中心化系统记录的账本存在很多天然的问题。你一定听过某人银行卡突然多了或者少了一笔巨额资金然后过一段时间又恢复了正常的新闻。通常，这是由于银行操作失误或者遭遇黑客袭击造成的。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造成秩序混乱和客户损失，银行为维护系统的安全稳定，需要花费高额的IT成本投入。
其实这些还好说，更大的问题是中心化机构处于垄断地位，在缺乏监督制衡的情况下，它是完全具有干坏事的可能。还记得支付宝年度账单事件吗？一个看似平常无奇的账单下暗含了那么多陷阱。被媒体曝光是不见得有用的，但是被国家网信办一约谈，彭蕾阿姨立马认错“我们愚蠢至极”。这就是咱们政府有力量约束它，那要是……干了坏事怎么办？咳咳，我说的是遇到美联储要量化宽松印钞票，莫迪要废除纸币，这种中心化机构干了坏事，我们除了选择原谅它还能怎么办啊？
说回区块链，区块链其实就是让更多人来对一个账本有控制权。现在假设N个人组成了一个记账委员会，每个人都有记账权，记账结果也完全对其他人公开，如果某人想干坏事乱记账，那么其他人就拒绝承认他的结果。也就是说中心化机构被分权之后，它作恶的能力就被限制了。但问题解决了吗？没有，我们除了需要公平公正之外，还需要效率。要想有效率，就需要有一个统一的账本，也就是需要所有人对账本中的信息内容快速达成共识，而这恰恰是中心化系统的优势。因为在分布式网络中，即使每个人都不作恶，由于信息传递的客观原因，每个人接受到的交易信息内容和时间顺序都是有差别的。所以还是要一个人记账，然后让大家监督、公认；但又不能总让他记账，不然又退化为中心化系统了。每个人记录的“一页账单”就是一个“区块”，区块与区块之间用加密函数链接起来，就构成了区块链。节点N越大，就越难达成共识，所需要技术手段不一样，应用的场景也不一样。
二、区块链是郁金香泡沫吗
想必很多人都在问这个问题，但其实这其中大部分人问的应该是比特币以及其他山寨币是泡沫吗。有些认同区块链的人，又在把区块链和虚拟币撇清，说区块链是一项伟大的技术，但是虚拟币是炒作的泡沫。理论上，虚拟币是区块链产生的一个应用，当然有没有虚拟币的区块链。但笔者认同一些行业资深人士的观点，只有发行虚拟币（Token）的区块链才能发挥巨大作用，不然就是一个阉割版的区块链，跟传统的分布式储存技术没多大差别。更深入地了解相关内容可参见CSDN 副总裁孟岩和中关村区块链联盟理事长元道的两次对话。（1）
既然虚拟币和区块链是统一的，那也不妨放在一起说。很多人把区块链比作17世纪荷兰的郁金香泡沫或者中国上世纪80年代的君子兰投机，认为比特币是完全没有价值的击鼓传花游戏。对此，笔者也不能担保比特币未来某天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初稿写成20天后，果然掉下来了……）。但是，笔者想提一点比特币、区块链和这些花花草草不一样地方。
比特币的发明人中本聪因为从未对外透露真实身份，让这个新生事物更显神秘性，以至于很多普通人认为比特币是一个骗子发明的博傻游戏。但其实，比特币的底层技术区块链有着相当长的技术演化历史，分布式网络也是信息技术领域一个相当主流的研究议题。在这个技术演化过程中，至少有两位图灵奖获得者为区块链技术的诞生铺下了基石，Leslie Lamport和Barbara Liskov。其他给区块链奠定基础的还有Adam Back，Neal Koblitz，Stuart Haber，Scott Vanstone，Wei Dai，David Chaum，Eric Hughes，Hal Finney等技术大牛。（2）
在实际应用开发层面，中美互联网巨头都已经开始抢占这个新技术风口。美国Google、微软、亚马逊、Facebook等公司已经明确了一条新赛道BaaS（区块链即服务：Blockchain as a Service）。国内的BAT、小米、360、网易等互联网公司也在2017年年底和2018年的头半个月集体冲进这个领域。
说这些，当然并不能证明比特币或者区块链技术不是诈骗或者泡沫，但有一点可以相信的是，这些人类最聪明的一批人脑袋里想的肯定是一个牛X的东西，全球最优秀的一批企业追逐的也肯定不是一个郁金香球茎或者一盆君子兰。
所以，笔者认为，区块链技术即使是泡沫，泡沫破灭之后也应该会留下一些真金。恰当的类比应该是，20世纪90年代互联网技术的兴起给美国带来的纳斯达克泡沫。纳斯达克指数从1998年底开始飙涨，用约一年半的时间从1300多点涨到5100多点，然后又用约两年半的时间跌回1100多点。泡沫当然是破了，但是互联网技术对当今世界经济和社会的影响谁都不会否认。
三、区块链的真正泡沫
由于比特币、以太坊等虚拟货币的价格火箭般的上涨，也吸引了大量创业团队追逐这个新风口。热潮其实在2016年就已经形成，2017年各类“山寨币”的涌现其实已经是这些创业团队开出的“花骨朵”。笔者认为，区块链的泡沫不在于各类虚拟币涨到天上去，而是这个还不成熟的行业涌入了太多的团队和项目，其中大部分都是难以实现商业化落地的项目。现在全球有一千多种区块链和相应的虚拟币，设计LOGO的时候也面临共享单车创业项目太多导致颜色不够用了的情况，以至于有些项目的LOGO奇怪得就像外星文。笔者还在某小交易所看见过一个币叫“韭菜币”，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总结起来讲，区块链的泡沫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体现：
1、技术上还很稚嫩。容纳节点多的公有链每秒确认的交易量目前只有不超过几十笔的水平，而支付宝可达到100000笔每秒的水平。这在现实应用场景中的表现是，你这边点付账，商家需要几十分钟才能收到款。如果出现买春节火车票的这种场景，还会造成网络拥堵，可能要等半天才能收到账。而容纳节点较少，交易认证速度能达到数万笔每秒的私有链或者联盟链一般又只适合2B等个别领域。
2、人才缺乏。目前的区块链技术开发人才不够支持如此多的创业团队。区块链的的创业有项目有两类，一类是开发底层的协议网络，一类是开发基于其上的应用。前者就好像是ios、Android系统，后者就类似微信、支付宝，不过专业的叫法是DAPP（去中心化应用）。创业项目的泡泡也可以分两种情况来说。首先，容易理解的是，底层协议网络的开发肯定比应用难得多，但是山寨就不难了。google把自家的Android系统开源了，所有公司都可以把这个系统修修改改变成自己的系统。区块链也可以这么干，不过专业的说法叫分叉（fork），比特币就被山寨出了比特币现金、比特币钻石、比特币上帝等等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3、区块链应用难落地。笔者感觉，现在好多项目都是在堆雪人，按两个玻璃珠就是眼睛，插一根胡萝卜就是鼻子。很多团队在介绍自己的商业模式时，都是先罗列了一堆现实痛点，再说区块链有什么优势，凑在一起，啪，项目就成了。比如某项目是准备做个人征信的，先说现在存在数据孤岛、隐私泄露等问题，再把微信、支付宝评判一番，然后说自己做了一个数据交易所，用户有对自己的数据有完全的掌握权，可以保护信息安全和隐私等等。但问题是，用户为什么会把数据交到这个平台上来？微信、支付宝能沉淀用户数据，是因为有社交、电商的刚需。类似的案例还有很多。问题的根本在于，区块链虽然很伟大，但也不是万能的，它只能解决商业链条中的一部分问题。而这些都被创业者有意或者无意地忽略了。
4、巨大的政策风险。政策风险还不提国家取缔ICO这类明确的打压行动，仅仅是政策上的不认可（或迟迟不认可），就可能造成一些表面上“合法”甚至是“有益”的项目注定死在黎明前。比如现在一些项目的应用场景是所谓“预测市场”，其实和博彩业的赌球、金融市场的期货、期权非常接近，国家在这方面的容忍度不会很高的。再如有做“个人征信”、“法律存证”的项目，这些项目从区块链的技术型角度讲确实可以实现其目的，但是国家不承认同样悲剧。2015年，国家发了个人征信的8张试点牌照，2017年被央行判决“目前没有一家合格”，其中包含阿里巴巴的芝麻信用。对于区块链初创企业来讲，尽管融资手段便捷了很多，但最终还是要商业落地才行。考虑到区块链对传统经济、社会组织结构有着根本性的冲击，很多项目可能活不到政策开闸的那一天。
5、创业项目的高度雷同。2015-2017年，大量创业团队涌入共享单车行业，小橙、小黄、小蓝、小金……以至于有人调侃这个行业最大的问题是颜色不够用了。区块链创业热炒同样如此。上面提到区块链项目主要分两类，一类是底层协议网络，一类是底层技术平台上面的具体应用。底层平台肯定是不需要那么多的，正如手机现在就IOS和Android两个平台，诺基亚的塞班和三星的Tizen都活不下来。在区块链领域，现在的底层平台系统保守估计有几十个。而具体的应用方面，商品溯源、版权保护与交易、个人数据保护、预测市场等等几乎出现在每一个创业团队的白皮书中。大量团队在做相同或者相似的事情，首先能肯定的是只有少数能活下来，另外还可以有一个推测，这些应用场景的实现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四、区块链之光
尽管有不成熟和泡沫，区块链技术还是有无可比拟的特点和优势。第一，区块链可以实现机器信任，区块链中的信息对所有参与者公开透明且不可篡改，大幅降低信任成本，并提升网络各节点之间的协作效率。第二，区块链因其去中心化的特点，可推动智能合约的广泛应用，在涉及多方协作的生产和商业运行环节中有着广泛的应用前景。第三，区块链上的数据自带程序/脚本，用户可以实现对个人数据的确权，充分保护个人隐私，并能重构数字经济。在当前，个人数据存储在X信、X宝等企业数据库中，用户其实无法实现对其个人数据的控制，理论上，这些数据也是可以被无限复制，也就难以形成真正的数据资产。在区块链技术条件下，用户数据受到充分保护，第三方企业的每一次调用都需要用户的授权。数据的确权将带来数字经济的根本性变革。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符合以下一些条件的创业团队和项目有可能是这场区块链泡沫下的真金。第一，有靠谱的创业团队，总体来说，有长年硅谷从业经历、BAT高管或者著名大学教授的团队更值得信任。第二，与现行监管政策和秩序冲突较小。比如在金融行业的试水可能会重构整个行业的商业逻辑而与多方利益发生冲突，而如果面向供应链管理受到政策监管影响的可能性就小得多。第三，不把区块链技术当作万能钥匙，而是仔细考虑商业运行的每一个细微环节，让项目真正给生产生活带来切实的效益。第四，不贪大求全，针对应用型区块链的创业项目，那些仔细选择细分跑道，专注做一点的团队更有希望胜出。
（1）对话：通证(token)是下一代互联网数字经济的关键
对话元道二：通证视角下的区块链创新路线
（2）【挖祖坟】聊聊“密码朋克”运动与区块链发展路径
区块链技术演进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