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央嘉措:错置布达拉宫的情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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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央嘉措,第六世达赖喇嘛,不如第五世达赖那般英明睿智,不如桑结嘉措那般果敢精明,不如纳兰性德那般温润如玉,却以一句“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永远活在了世人心间。

很早以前就想写本关于他的小说故事,却苦于自身知识的浅薄,怕辱没了心中最圣洁的灵魂。长久起来,众人皆唤他转世灵通,至尊活佛,我却偏想唤他一声情圣。

这位仅活了23年的僧者,若非带着与生俱来的灵气,何以写下那般深刻又炽烈的情诗?

他久坐布达拉宫的大殿中央,心却早已飘向远方。远方有随处可见的牛羊,有碧蓝深邃的天空,有眼眸清澈的姑娘……远方有太多的东西,令他向往和期待。

在佛陀的世界里,他是怪物,不为世人所容。他从后门跑出去,常常彻夜未归,唯有静默的大雪出卖了他的行踪。他始终逆来顺受,接受着周遭人的摆布,懒得辩解。我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是的,这世上太多的事,本没有是非对错,爱没有错,恨没有错,那些所谓的异类,不过是生错了年代,身上背负了过于沉重的使命。我佛慈悲,可以容下天地万物,却无法容下小小的他。

青海湖畔,不知是否还残留着他生前的气息,那湖如镜子般通透,最终成了他的归宿。秃鹰为他盘桓哀叹,鸟儿为他啁啾落泪,花儿为他枯萎凋谢……但愿,他走得并不孤单。

你读过他的情诗吗?若是读过,必定怆然泪下。

那一天,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世,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却了所有,

抛却了信仰,舍弃了轮回,

只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

早已失去旧日的光泽。

我忍不住在想,他曾经心爱的琼结姑娘,日后得知当年少年的身份,是否曾去过布达拉,对着他顶礼膜拜?山长水远的世间路,分散了多少情深意切的情人,不知最终,有情人是否还能相遇。

都说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那为什么,上天会狠心地让他拥有了一切,再狠心地夺走,至此连同他写下的诗篇,都令人痛到无法呼吸?

仓央嘉措是无奈的,带着与生俱来的光环,众人皆道是无尚的光荣,唯有终日对着经幡诵经的他,知晓内心的孤寂。上天最残忍的,不是不让你实现心愿,而是将你的希望加诸到了众人身上,让你成为世间最令人羡慕的可怜人。

他说佛前的玫瑰失去了光泽,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他的死,亦如他来时一般突兀,后世才能传扬出那般多的传说,足见世人对他的喜爱。

见与不见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 相爱

寂静 欢喜

爱的最高境界,是保留初心,不求回报。若你也爱着深爱你的我,那自是再好不过,但若没有,我也绝不强求。毕竟,以我的身份,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字里行间的无奈,简直要流淌进读者的心里。即使再过百年、千年、万年,都无人再抒写传颂出这样的歌谣。佛曰,人生有八苦生: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仓央嘉措的一生,恰好经历了这一切,方功德圆满,诗篇昭著。没有人问过他是否愿意,从他哭啼那日起,就注定要离开家乡,一生吃斋念佛,为民祈福。

他的一生都在生病,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心灵上的喟叹。此病,叫做“相思病”。因了这病,他又感受到了爱别离和求不得的苦,他甚至不知道,他遇见过的姑娘,对他可有怨恨。

他终是放不下的,放不下曾经的温暖。最可怕的从不是不曾拥有,而是拥有后的荡然无存。直到死去的那日,他的心终于停止了跳动,脑海中浮现的笑脸,终于回归本真。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没有哪一场别离,是彼此心甘情愿的。即便贵为活佛,最终还是要和小酒馆里相遇的姑娘分开。绝决之苦,非常人所能忍受。所以那一刻,他竟希望他们不曾相遇,如此便不会相知相恋。

可所有的感情,若非以幸福结尾,必当以伤害告终。情字之所以迷人,是因为深陷其中时难以自拔。之所以令人恋恋不忘,恰是因为不完满的结局。

我仿佛能看到前往布达拉的路上,无数朝拜者三步一滞,对天叩拜。其中是否有人,为一睹他的风采而来?若有一日我踏上前往圣地之路,必要虔诚地匍匐他走过的路,拜谢他转动过的经幡,瞻仰他敲打过的钵盂。

不知道,当日光浸润着大地,微风佛过脸颊,我会不会于光影中,看到一位身穿袈裟的清秀男子,低着头沉默走来。我想那一刻,我必当流下眼泪,只为心中虔诚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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