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139：故乡的小河

小河，在我的故乡仅此一条，人们俗称为灌溉河。然而，提起它，总是让我不寒而栗——我的命就差点丢在了这条河里。

听祖母说，村里的这条小河形成比较早，她嫁给祖父时，祖父就告诉她，到河边洗衣、淘米要十分小心，河虽小，可它深不见底。这条小河究竟有多少年历史了，活着的老人们皆都说不清楚。据说，河的前身是一砖瓦厂，村里人翻盖房屋、搭建鸡舍猪圈、修补道路什么的，都从那里取土，日积月累，小河也就渐渐形成了。

故乡的小河很直很直，四周也很方正，宽度不超过50米，因为深度的原因，再加之它连接着上游的一条大河，一年四季，河水碧绿清澈。特别是到了夏天，茂密的菱角秧铺满整个河面；叶下，丰硕的果实曾吸引了庄前庄后多少男女，老的、小的、会水的、不会水的、洗澡的、玩耍的……能来的都会聚集在这小河里。

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那年夏天，我还未满十二岁，因为祖母管的严厉，乘着她做午饭的机会，我小心地拖着一只木桶，跟随堂姐去了小河边。

小河处于村庄的空荡地段，四周皆无人家居住，河的南边是生产队三间公房，公房前面是打粮晒谷的公场；河的北边是大集体的一片农田。小河边仅有一条窄窄之路，与四周的村庄以及村外相连着，也只是在断断续续的连接着。

那年，由于雨水不足，河里的水明显比往年的浅。下了河，眼望着那青绿一片，波涛微微荡漾状，我很是兴奋。但自己不会游泳，也只能在河边耍耍乐乐。波平如镜的水面上，18岁的堂姐，来去自如，身轻似燕，眨眼之际，我连她的人影都瞧不见了。岸边的杨柳在细风中轻轻摇摆，顿感这一河一岸的风景煞是美丽！

我知道，河中间的地方有近8米左右的深度，自然是不敢跨出一步的。可它犹如一条长长的五彩斑斓的风筝，牵动着我的心，让我在这非深非浅的河边，模糊的遐想着河对面那多姿多彩的水中生活……记忆中的小河是深深的，可一年四季河里从没断过人影，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季，这里称得上是父老乡亲们的“避暑胜地”。烈日当空、炎炎酷暑难熬之中，忙碌在田间，浑身是汗的人们，荷锄归家时，总喜欢潇洒地脱去衣服，往小河里一跃，来回扎上几个猛子，再在河中翻腾几下，来个鲤鱼打滚，激情游戏几下。稍后，爬上岸来，立于树荫下，让夏风一吹，身心俱爽。更有甚者，干活之前，为抵御太阳的炙烤，先穿着衣服跳进河里，然后湿漉漉地带着一身水上来，立马扛起农具再去收割耕种。那贴在身上的衣裳，尽管很快就会被太阳晒干，但总究还是多凉快了一会儿。

也不知哪来的胆量，我不顾一切地“扑通”一下，将木桶推向了河的对面，整个人也跟着“游”了过去。看着别人于水里串上串下、左右摆动的麻利动作；听着同伴们欢呼雀跃的嬉闹声，我好不羡慕！可是，这一冲动差点让我魂留故里。不知不觉中，我的身体在逐渐下沉，浑然不明白周围发生了什么……一会儿工夫，整个人已沉入了水底！于水中，我只隐约晓得自己在拼命挣扎，木桶也早已没有了踪迹，上下左右，我什么也抓不着了，只是在竭尽全力想捞着一样东西，嘴里还在不住地大口大口地喝水。那时候，我并没意识到死亡，也诠释不出死亡的真实含义。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筋疲力尽的我，在沉沉浮浮、出出没没中已失去了知觉……

吉人自有天象。也算我命大，那天，我的另外两个堂姐去离小河1000米远处的镇上赶集，可商店关门查货，她们从小镇上回来了。路过小河，忽见水面上漂浮着两条小辫，顿时惊呆了，大声呼喊，迅速引来了几个会水的大男孩，其中一个还是我大妈的小弟，我应该叫他小舅的，他的水性真的不错，三下两下，就将我从水底扛了上来。

上岸的我，简直就是“死人”一个。小舅舅将我脸朝下，肚子担在他的腿上，使劲地扑打着我的后背，几分钟后，随着“哇”的一声，我吐出了胃里的水。此时，祖母、爸妈都来了，大叔大婶也来了，堂姐吓得在一旁嚎啕大哭。爸妈看我脸色铁青，肤色蜡黄，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回了家。

以后的日子里，即使天再热，人就是热得支撑不住了，我也决不会下水去，就连到河边洗衣洗菜也总是如履薄冰。怕水的程度，已深入骨髓。

小河里除了菱角多以外，还有好多好多的牡蛎。尤其是深水里，水草边上，到处都是。总有人整篮整桶弄回家来，炖好了上桌，可谓是难得的佳肴。可惜，从那以后，我只能远远地站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水中舒展四肢，头手出没水面，有时候还一动不动地在水上躺仰着，样子十分自在。

夏日的小河，留在了我的记忆里，现在想起来虽仍是心有余悸，然而，每当在月光朗照的夏夜里，我还是喜欢坐在故乡的小河边上，欣赏水中那一轮皎洁的月亮，凉风习习，清香浮动。波光粼粼的水面，与天上的月亮交融成一片透明的世界。此情此景，更会勾起我无限遐想：救我命的小舅舅，这些年里，你好吗？面对着故乡的这条纯清之河，我想为你唱首歌，祝你《好人一生平安》，也不知你能否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