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切安好,绝不是这样。(5月9日的日记)
早上起来,外面大雨磅礴,走到教学楼外,宋宋收雨伞抖水的时候,我踏过红色的地毯防滑垫,踩在正中央的瓷砖上,双脚站立的我,完完全全感受不到摩擦力的存在,笨重的身体也不知往哪个方向滑,总之,我最后六点撑地,双脚、双膝和双手也都落在地上,眼镜和书本都依偎在地砖上的水渍的怀抱里。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当时是自己爬起来,还是有人临时借了我胳膊,总之是站起来了,路人也帮我捡起湿身了的眼镜和书本。
没什么大碍,也是万幸,一次摔得不痛不痒无伤大雅的滑倒。
上完古代文学课,看到黄色的“当心地滑”提示板,和地面上留下的皱成一片的黑色水印,庆幸的是,自己早上滑倒的时候,水是无色的。因为水太多,所以干净。
下午的英语课也不好,万年不点名的老师,竟然点名了,反正记了迟到!
晚上的行策课也一直在看《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回到宿舍和宋宋田田分享了很多。
那是思想上的震撼,书中后来说到:人们对别人的痛苦最缺乏想象力。
看这本书,我想到了《白夜行》,想到了《人间失格》,想到了《洛丽塔》,可是我潜意识里都将之放于文学艺术的高度,潜意识里没有将它与现实生活联系在一起,可是,林奕含告诉我,这样的黑暗的事情就在我们身边,此时此刻,正在发生。
从出生到成长为十三岁初一左右吧,不关注新闻时事的我,在不关注新闻的农民家庭长大,大人们自然不会将生生死死告诉小孩子,我离死亡很远很远。其实,不是这样,书中说:有过死亡念头的那一刻,你已经死了。我恍然间想起来,我曾想过死亡,可是我想到自己有太多眷恋的东西。也许我现在忘了,说明我已经过了那道坎。
那么,就当我忘了。
我第一次感觉死亡发生在身边,是初中的时候,也忘了具体是初几。校友的爷爷在河边钓鱼,结果钓上来一个被胶带密封的箱子,打开一看,是一具早已面目全非的女尸,也许在我脑子里脑补之后的已经截肢了。当时说是大概十七八岁的女生,穿着睡衣的尸体。
第二次是小镇上的高中杀人事件,一直没有搞清楚真相,事实是一个男的因为一个女的杀了另一个男的,地点是桥边,凶器是匕首。可情杀的真相不得而知,当时谣言里逃不离,三角恋、婊子、艾滋病和钱。小镇不大,比现在的大学大不了多少,偶尔有一次去同学家,经过那座桥,卖餐点的大叔吓唬我,说,小姑娘经过那里,小心被那冤鬼抓走。当时我嗤之以鼻,后来我也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里,我都在遐想自己处在那场凶杀案的现场的小巷子里,害怕自己也被杀害。
第三次感受到非正常死亡离我很近,是在和同学看新闻的时候。新闻报道杭州某小学老师绑架小学生,勒索家长,最后撕票。对苦难没有想象力的我潜意识里轻描淡写地唏嘘道,天哪,太残忍了。她告诉我,她的表姐在那里当老师,这条新闻她之前听到也极其震惊。她说完之后,我突然沉默了,原来,新闻上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能通过一个人就和自己有某种程度的联系。这是最令人恐惧的,因为有联系,似乎责任也莫名加深了,多一丝,就足以让你没有勇气继续讨论它。
第四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是在高中。似乎是升到高二的时候吗,一次运动会,同学告诉我,某个跑步的女生就是之前杀人案的受害者。当时他父母似乎在生意上为妥善处理工人工资,被走投无路、喝醉酒的工人砍死了。凶案当场,杀人犯让那个女生带着她弟弟离开。当时听到的时候,没多大感触。后来要好的朋友跟我说,她父亲当时就负责这个案子,她看到了监控里满屏幕的血,她说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大面积的血,这样的叙述突然震撼了我的内心。现在想来,人们对别人的痛苦根本没有想象力,因为我不愿意也不能狗想象亲眼看着父母走向地狱的束手无策的绝望感。
我很平安地度过了十七八岁,度过了高中,度过了2012年12月21日的玛雅世界末日。尽管病例本上还写着十九岁,但我已经二十出头了。以前以为自己很懂事,做心理测试的时候,年龄也接近三十五岁,现在看来懂事只是当时甘愿省事以大人的话为准,最不懂得人事的是自己,最难以接受世故的是自己,生活最难以自理的也是自己。
我习惯于对生活中实实在在发生的苦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有人说,应对军人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的问题,我们需要将它摆在台面上讲,一味的逃避反而会加深心牢。可,这太难了。人们还是习惯于对美好的事情天马行空,对苦难拒之千里,不想施舍给痛苦一丝想象力。我难以直面痛苦,或许可以不带积极的情感说:我的生活中没有痛苦。
林奕含说,我要给你一百个棉花糖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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