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暑假,小伙伴来问日本攻略。攻略游记,马蜂窝等网站上铺天盖地,虽大同小异但普通观光客看看绰绰有余。
打卡式的游记看一两个差不多了。我一般会狠刷在日本生活的中国留学生,尤其是旅行美食摄影博主的微博,他们会告诉你,怎样才能避开流水观光团,哪个店最好吃,哪里才是当地人喜欢的。以及真正的,风土人情。
然后是读书。京都旅游书也是数不胜数,台湾人的日本游记尤为出众,舒国治《门外汉的京都》,摄影师夫妇的《慢漫京都》,当时读了好几遍,都作了详细的笔记。回来再读的时候,书里的文字会立刻转化成具体的山门柴扉竹篱茅舍石板小路,读书和走路,永远都相辅相成。旅行总是耗时且不便宜的,而阅读便是最廉价最方便的旅行方式,是异质世界最有效的召唤魔术,是最快速把世界转变成家乡的方法。
川端康成的诺贝尔获奖作品《古都》,本就是送给京都的凄美赞歌。还有电影,侯孝贤拍《刺客聂隐娘》,重头戏取景全都在京都的寺庙。小津安二郎《晚春》,阿部丰《细雪》,都在京都取景。京都三千寺庙神社,实在太美了。
如果去东京以及周边的镰仓箱根伊豆,那么川端康成的《千只鹤》、《伊豆的舞娘》,渡边淳一的小说,不可错过。小津安二郎的电影几乎每一部都有镰仓和北镰仓,随意看。是枝裕和《海街日记》,看完适合夏天去镰仓。至少不会一提镰仓只知樱木花道了。
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还想再去。如果只能选择一个城市,那么,必须是京都。
去京都,为了“作湖山一日主人,历唐宋百年过客”。为了沾染一袭其他地方久已消失的唐风宋韵。要感受唐诗里的意境,不是在西安,而是京都。单说王维诗中“日暮掩柴扉”、“倚杖候荆扉”,其中的“柴扉”,在京都极易见到。京都的竹篱茅舍、村家稻田、小桥流水、大桥流觞,都带着一种时光悠悠岁月温柔的美。
在京都,所有的神社都不用门票,平安神宫的神苑除外(神社是日本文化特有,规模大的称神宫,比如明治神宫、平安神宫;寺庙自然和佛教有关,日本的佛教从中国传入,又有禅宗思想,当时看了很多资料好复杂,也并没有理得清)。不收费的寺庙也有很多,比如最负盛名的清水寺、金阁寺。但凡不要钱的,必然是旅行团目的地,太多的观光客趋之若鹜。清水寺和金阁寺,我都没有去。沿着二三年坂走到清水寺门前台阶下,看到一浪高过一浪的观光潮,转身走了。
时间隔了有点久,京都我去过觉得值得一去的地方有不少。
嵯峨岚山
到京都不到岚山,太可惜。到岚山不到天龙寺,不坐岚山小火车,乃憾事也。岚山的竹林小径,天龙寺的曹源池,野宫神社门前的苔原,常寂光寺和落柿寺,保津川顺流而下的河水,还有散落在岚山大大小小的咖啡店餐厅。所以,一定一定至少留完整的一天给岚山。
干货~关于岚山小火车,当地叫Torokko(买票要这么说日本人才懂,别说什么train不train的)
岚山小火车是跑在岚山地区与一个与观光基本无缘的偏远地区之间的,观光小火车。
岚山小火车和岚电不是一回事(此处请百度)
所以乘坐小火车只能放在岚山路线的最开始,或者最后!
并且只有JR才能与小火车的车站进行换乘。
所以你只能单程选择乘坐JR,然后换乘小火车到岚山。或者从岚山乘小火车,然后换乘JR离开。
看上图,灰色JR线,橙色岚山小火车线。
观光小火车,路程只有几站而且比较贵,一般没必要来回程各坐一次。一般是坐JR到马堀,那儿离岚山小火车的西边终点站龟冈最近,步行只要10分钟,然后坐小火车从龟冈回到岚山继续游览。这种路线是把小火车放在岚山游的开始。
我当时把小火车放在最后,即JR嵯峨岚山站下车,一路游览天龙寺等地方,走到Torokko岚山站(就在天龙寺旁边不远),坐到龟岗站下,徒步走到马堀,再坐JR返回京都市区。从龟岗到马堀一路都是下图这样的稻田,我抓了好多田螺。
照片里我的车票是4号车厢。小火车一共5节,5号有点半敞篷适合观光,4和5是通的。遇到下雨5号还挺不方便,4号是不错的选择。
交通图最底层一条是保津川漂流的路线。岚山一定要玩几次才够啊。
平安神宫
平安神宫为纪念桓武天皇平安迁都1100周年而建。据说明治维新的时候首都建在东京,京都居民的精神受到猛烈打击。在日本,京都人和东京人,都是城里人。
平安神宫不要门票,神苑除外。我倒是重点逛了神苑。
神苑是一个占地很大的池泉回游式庭园,有三个池塘和四座庭园。庭园内溪水环绕,绿树成荫,石桥溪水、碎石小路、古朴的亭台楼阁,都流淌着自然和谐的美。一年四季,樱花、菖蒲、紫阳、睡莲,花季不断。
《古都》的第一章便从京都之春写起。千重子和真一去赏樱,约在了平安神宫。作者不吝笔墨,介绍了平安神宫的历史,描写了垂枝樱的美丽。
其中有一段:
真一领头踏上了池子的踏石。这叫做“涉水”。这是一种圆踏石,就像把华表切断排列起来似的。千重子踏上去,有时还得稍稍撩起和服的下摆。
真一回过头来说:“我背你过去。”
“不妨试试,我佩服你。”
当然,这些踏石连老太婆都走得过去。
踏石边上也漂浮着睡莲的叶子。而靠近对岸,踏石周围的水面,倒映着小松树的影子。
“这种踏石的排法,也富于幻想吧?”真一说。
照片里那些池中踏石,叫卧龙桥。当时走在上面,我并没有想起川端康成,只觉得似曾相识。回来之后重读《古都》,翻开手机里的照片,和十几年前友人送的一张明信片。三段光阴,就这么神奇地重合。
南禅寺
南禅寺离平安神宫很近,当时住的酒店出门走不远就是南禅寺,所以其实是在日本参观的第一座寺庙。一样不要门票,大方丈阁庭园除外。
比起清水寺金阁寺之类,南禅寺连同整个东山地区可以说是太安静了。所以如果再去,我一样还选择住在东山。南禅寺出来就是哲学之道,特别适合散步的地方。
水路阁是南禅寺的一个著名建筑。是京都琵琶湖疏水工程建筑的一个旧影,它的主任设计师,也是日本第一座水力发电站的设计师田辺朔郎,当时年仅21岁,刚刚毕业于工部大学(后来的东京大学),现在的21岁的孩子都在做什么呢?明治时期真是日本猛醒于西方工业文化的时代。
大方丈阁最有名的枯山水。是在寺院地面上由沙砂等绘出的图案。石块代表山,白沙代表湖与海,线条就是水纹。用无水来表现水,用无山表现山,日本人这种美学与哲学的融合很明显是受宋朝禅学的影响。其实所有的事情都一样吧,不那么直白的表达,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更充满想象力的表达,四两拨千斤,自有一些生活的真谛。
龙安寺的枯山水也很有名,出发前做了很多功课,时间关系没有来得及。入住的Miyako Hotel(京都威斯汀都酒店)是英国酒店,坐落在东山上,拥有大片庭园还有一座后山,山上有传统和式木屋佳水园,当然很贵,和京都御三家差不多吧。早上参观的时候,工作人员心无旁骛地在地上用工具打扫砂石,画着水纹。小时候住在乡下,在水泥场晒稻麦,大人不停地用一种像梳子一样的工具翻动,差不多吧。天地有大美而无言。
拾级而上,后山有很多很多唱着不同曲儿的鸟,这里还是京都大学生物系的实验地。还有小型的稻禾神社,祈求保佑五谷丰登的。以及半山腰平地上大片的紫阳花,这个酒店内部真是别有洞天。
京都大学
没考上一流名牌大学不影响我的名校情结,到京都怎能不去京都大学,学校不大也不豪华,和东京大学比甚至略显寒碜。但软实力不逊色,出了9个诺贝尔奖,令人发指。
茂庵
京都大学出来,坐公交到吉田神社,爬到山顶就是茂庵。
绿树掩映中的茂庵,沉稳安静。茂庵原是大正年间创设的茶苑,创办人谷川茂次郎在吉田山建造了八座茶室,茂庵是其一。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茶室也逐渐凋零,荒废了近十年的时间,谷川茂次郎的孙辈将这栋建筑重新整理后开放。仅存的是当年的食堂楼和一栋茶室,食堂楼也就是现在的茂庵咖啡馆主体。“茂庵”的名字也取自茂次郎。
全木结构的两层小楼,保留了老房子的沧桑感,却也让人莫名地亲切。一楼是工作区与住家,二楼才是咖啡馆,需要拖了鞋子踩着咯吱咯吱的木头台阶上楼。
山上生态极佳。四面绿树环绕,座位对窗而设,视野开阔,可以俯瞰京都市区。整片日光透过山间的树林照进玻璃窗户,树影斑驳。
店里提供的都是简餐,口袋三明治咖啡甜品及每月更改一次的午餐等等,不过这些只是配菜,格子木窗棂以外幽美的风景、静谧闲适的气氛,才是店里的招牌菜。
茂庵不允许拍照,连老板每天只有三个工作人员很忙碌,所以大家还是偷偷拍。店员一看见就会跑过来说no photo,黑衬衫黑西裤高高瘦瘦无敌大长腿的中年老板一脸严肃相也亲自端茶递水。
京都不乏咖啡馆,茂庵以环境胜出,一壶茶一杯咖啡可以赖一整个下午,如能偶遇一场小雨更是完美。据说每年的八月十六,还可以预订位子在这里看京都大文字山著名的五山送火。
大山崎山庄美术馆
夏天在京都,走一趟大山崎山庄,体验一下“花中有画,画中有花”。
朝日啤酒前董事长别墅、莫奈的睡莲、安藤忠雄设计的美术馆。
任何一项,都是去大山崎的理由。
在京都的最后一个下午,和小伙伴紧赶慢赶,终于抵达。
因为安藤的名字,这个位于京都远郊偏僻山坡上的小小美术馆吸引了很多游客。
美术馆也由免费变为参观料金900日元。
安藤献给大山崎山庄的地下清水混凝土小美术馆被称为地下宝石箱。从山崎一隅伸出狭长的走廊,拾阶而下,便来到了这口地下宝石箱,其实就是一个插在泥土里的混凝土圆柱体。展品也非常简单——三幅莫奈油画。两幅睡莲一幅日本桥。莫奈的印象派画只在画册和美术书里见过,在这样一个昏暗近乎黑暗的混凝土筒体里看大师真迹,是一次激动又新鲜的体验。毕竟全世界莫奈的睡莲画也是有限的吧。其中有一张大幅睡莲,在网上看过,没想到实物居然这么大,当时只觉不虚此行。
大山崎山庄里有很多著名企业家的收藏,镇馆之宝当然是莫奈的《睡莲》。拾级走下玻璃长廊,室外的绿意和自然光都被吸引进来,映照着不远处池中,初夏含苞待放的睡莲。缓缓推开沉重的大门,有一位老太太坐在墙角,看守着睡莲画,告诉大家不要拍照。好羡慕这个老太太,每天的工作就是看世界名画呀。
善于用谦逊的建筑表达崇高的情感,是清水混凝土诗人安藤忠雄的特别之处。
大山崎开启了我对安藤忠雄建筑的兴趣,回来看了很多他的资料。
这是一个没有学过建筑的日本鬼才建筑设计师,还拿了建筑界最高奖项。日本各地都有他的代表作。好多学建筑的专门走访。
山庄本身建筑也非常具有观赏性。900日元看这么美的房子和莫奈真迹,会不会太良心了。
宇治
第一次去日本呆了6天,京都呆了3天,大山崎之后就赶往大阪。
和小伙伴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天的大阪商业区之后,当机立断折回京都,大阪的现代商业喧嚣,和京都的精致细腻娴静,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凤凰堂脊沿的凤凰印在了一万日元纸币背面。平等院还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世界遗产。
《源氏物语》在日本文学史上有举足轻重地位。最后十章故事都在宇治,称为“宇治十帖”。作者紫式部的石像就在宇治川前。源氏物语博物馆每天定时轮流播放《桥姬》和《浮舟》,我那天看到的是《桥姬》,小伙伴说情节好混乱,简单来说就是来自京城的同父异母贵族兄弟和宇治的贵族三姐妹轮流滚床单,平安时代王公贵族奢靡淫乱的生活可见一斑。
又一个世界文化遗产,红色鸟居非常鲜艳。和平等院凤凰堂属于同时期建筑。京都的世界文化遗产实在太多了看不过来。
宇治抹茶实在太有名了,沿街大小店铺都是抹茶产品,不便宜。网上查了百年老店中村藤吉居然店休。回程途中偶然经过伊藤久右卫门,进门傻眼了,琳琅满目的抹茶点心和甜品。实在太好吃了。想着茂庵用的估计就是宇治抹茶。
宇治实在是太安静闲适的一个小城,一切都慢悠悠的,值得一去再去。
时隔三年,很多照片遗失了,很多记忆模糊了。花了很多力气,借着电脑存图,耳机里单曲循环着熊木杏里的《风の记忆》,才想起这么多,文科女的条理没法太清晰。也是一篇不像游记的游记吧。
京都,一定要慢慢走啊。
除了寺庙神社美术馆,京都的职人工匠,京都的怀石料理,京都的和果子,可以尝试的数不胜数。
京都,我也想看看你的春天和秋天啊。
默默列了下次京都行想去的一些点:
西芳寺、龙安寺、青莲院、贺茂川神社、京都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