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存在过 就是最好的解药『正如史铁生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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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史

著名文艺批评家丹纳曾说:一个艺术家没有哲学思想,便只是一个供玩乐的艺人。

问上帝死为何物?直叫人无言以对

『1』
史铁生,1951年生于北京,
1967年毕业于清华附属中学,
1969去延安地区插队落户,
1972年因双腿瘫痪回到北京,在街道工厂工作,
后因急性肾损伤,回家疗养。

病根是在18岁时落下的,那时他在陕西延川县插队,一次在山里放牛,遭遇暴雨和冰雹,高烧之后出现腰腿疼痛的症状。

21岁时,腿疾愈发的严重甚至于无法忍受的地步,在回乡探亲时,终于去了医院,是父亲搀扶着,一步一步挪了进去的,就这样,住进了医院,睡在了病床上,从此,他再也没有站起来。

那一天是他的生日。说起截瘫,我们总能举出很多个励志的模范人物来,而史铁生还得以多享用了20年健全的生命,这该是一件幸事。

可是,正因如此,痛苦却近乎爆涨了不知几万倍。突如其来的打击。既然上帝不曾让我在来到人间时便成了残疾人,却又为何?不谙世事时就成为了残疾人,你有一个慢慢接受的时间。而一个二十一岁的小伙子在一个年少轻狂、风华正茂的年龄,面对自己,无异从天堂坠入地狱,无数梦想、无穷的雄心壮志,都化为泡影,那种痛苦绝望可想而知。

这件事似乎再一次证明了生命的脆弱。只是一次淋雨,就无端瘫痪了双腿,一个本来鲜活年轻的生命,只能无比地接近枯萎死亡。

『2』
双腿瘫痪后,我的脾气变得暴怒无常。望着望着天上北归的雁阵,我会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听着听着李谷一甜美的歌声,我会猛地把手边的东西摔向四周的墙壁。母亲就悄悄地躲出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听着我的动静。当一切恢复沉寂,她又悄悄地进来,眼边红红的,看着我。“听说北海的花儿都开了,我推着你去走走。”她总是这么说。母亲喜欢花,可自从我的腿瘫痪后,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不,我不去!”我狠命地捶打这两条可恨的腿,喊着:“我活着有什么劲!”母亲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忍住哭声说:“咱娘儿俩在一块儿,好好儿活,好好儿活……”可我却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病已经到了那步田地。后来妹妹告诉我,她常常肝疼得整宿整宿翻来覆去地睡不了觉。

这是史铁生后来在回忆母亲的文章里写道。
母亲走了,是被人抬到了医院,临死前,还在念叨着儿子。可是,在走之前,他甚至都不曾好好和她说一句话。

最爱他的人走了。

无法想象那个时候的他是如何过来的,是如何选择了生而没有死。

大概是母亲的那句话:要好好儿活!

母亲又怎不知道儿子的病已经严重到无法治愈的时候,但她还是满怀着希望,跑遍各地,找各种偏方,只是不希望儿子失去希望,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儿子还需要自己的照顾。慢慢的,她开始支持儿子写作,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抛却身体的创伤去接受心灵的治疗,她跑了很多地方为儿子借书,她带儿子去看电影,她做了很多事都是为了让儿子鼓起生活的信心。

母亲的伟大,从来不是说说而已。她有着难以理解的韧性,女人如水。它可以在汪洋大海里活得恣意潇洒,而若不小心淌在小溪,它亦能奔腾前进。我无法想象命运的捉弄,更无法不敬佩母亲的存在。

柔似水,坚如刚。

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出“人间喜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随意调换。

『3』
上帝的这出戏剧从未谢幕!

1979年,由于下肢麻痹、肾功能受到严重破坏,不得不造漏排尿。紧接着,由于肌肉萎缩,血液循环受阻,再加上每天长时间地坐压,褥疮发作,前景是败血症。

1986年,前列腺引起的疼痛,使他不得不停止写作整天卧床……冬天,他那毫无知觉的腿,经不起寒冷,如果冻了,就有坏死的可能;夏天,全身的热量只能从上身排出,额头的痱子从来不断……

苦难似乎还在继续试探史铁生生命的韧度。
1998年,下肢瘫痪的史铁生,由慢性肾损伤演变为尿毒症。从那时起,史铁生就只能靠血液透析来维持生命。透析的病人需要做手术,把肾部的动脉和静脉引到表层。透析时需要在三个点轮流针刺。长达9年,1000多次的针刺,使得史铁生的动脉和静脉点隆起成蚯蚓状。体内渗毒的血液从隆起的动脉出来,经过透析器过滤掉毒素,再由隆起的静脉回到体内。一个星期3次,在每次4个半小时的透析过程中,把全身的血液过滤几十遍——这就是史铁生日常的生活。

史铁生把自己的身体比喻成一架飞机。要是两条腿(起落架)和两个肾(发动机)一起失灵,这故障不能算小,料必机长会走出来,请大家留些遗言。躺在透析室的病床上,看鲜红的血在透析器里汨汨地走,从我的身体里出来,再回到我的身体里去。那时,我仿佛听见飞机在天上挣扎的声音。

在采访中他说:我的职业是生病,我的业余爱好是写作。

突如其来的身体残疾、连续不断地病痛的折磨、摇着轮椅找不到工作、母亲的离世、爱情的折磨。

可是,每次看到她的照片,几乎都是笑着的。

就这样,生命却又总是在脆弱的同时展现出它的韧性。就如同在地球上的高纬度地区生长着的地衣,在极其恶劣的自然条件下,依然能够存活。尽管它的生长速度慢得惊人,几百年也长不到一个平方厘米,但它却实实在在地生存着,它生存的目的就是不要死去,这是最基本的生命特质。

命运如此?又能怎样?

当下最痛苦的时刻,回忆起来都是美好的。可是你不知道有些人的青春发生了什么。他宁愿那只是一场梦。

『4』
许是母亲的话,许是医院医生护士们的关爱,许是那群伙伴们的惦念,许是那地坛,许是书里的那句话,总之他还是活了下来。
他没有选择死,尽管死神千百次要置他于死地。他开始思索关于死的问题,而在他后来的文学作品中,随处可见“死亡”的影子。如他的短篇小说《毒药》、《原罪宿命》,他的散文随笔《病隙碎笔》,死亡成了他早期作品中的一个主题。

他把孔子的“不知生,焉知死”改成了“不知死,安知生”,站到死中去看生。

死亡是一个必将降临的节日……

既然死亡无可逃避,为何不让这一走向死亡的过程变得精彩灿烂?

因为死神也无法将一个精彩的过程变成不精彩的过程,相反你可以把死亡也变成一个精彩的过程。

面对生命的苦难、面对死亡的等待,史铁生毅然而然的选择了站到死中去看生,他笔下的的人物也都选择了生,那是一张坦然的心态,走向死亡,更走向一个精彩的过程!

如果可以,没有谁会选择自讨苦吃,我们不得承认,很多名人、很多成功之人,苦难是他功成的催化剂。然,一个人只要真正领略了平常苦难中的绝望,他就会明白:一切美化苦难的言辞是多么的浮夸,一切炫耀苦难的姿态是多么的做作。 不要对我说:苦难净化灵魂,悲剧使人崇高。默默之中,苦难磨钝了多少敏感的心灵,悲剧毁灭了多少失意的英雄。何必用舞台上的绘声绘色来掩盖生活中的无声无息。

只是,当苦难降临于你时,我们又有什么可选择的吗?

周国平曾言:
我无意颂扬苦难。如果允许选择,我宁要平安的生活,得以自由自在地创造和享受。但是,我相信苦难的确是人生的必含内容,一旦遭遇,它也的确提供了一种机会。人性的某些特质,惟有藉此机会才能得到考验和提高。一个人通过承受苦难而获得的精神价值是一笔特殊的财富,由于它来之不易,就决不会轻易丧失。而且我相信,当他带着这笔财富继续生活时,他的创造和体验都会有一种更加深刻的底蕴。

“愿意的人,命运领着走;不愿意的人,命运拖着走。”

不曾经历过大风大雨,却也尝过人情冷暖,不曾失去了至亲,却也亲眼目睹父亲选择死亡的刹那……

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那就看看老史(史铁生),看看他爽朗的笑容,看看他的文字。

『5』
曾经他特别反感,人们总是要提到,他是一个残疾人的身份。

他说:有一回我写的小说受到表彰,前辈们在表彰这篇小说的时候特别提到了它的作者是一名残疾人,于是台下的掌声也便不同凡响。当时我心里既感激大家对我的关怀和鼓励,又不免有一缕阴云来笼罩:到底是那小说确凿值得表彰呢?还是仅因为它出自一个残疾人笔下才有了表彰的理由?至少是这两条不能再动的腿,在那表彰的理由中占了一定的比例吧?这时,我的心头只有一句话萦绕不去:忘了我的腿吧,忘了我是个残疾人吧。又有一次我的小说遭了批判,老实说,我颇以为批判得无理。正当我愤愤然之际,有朋友来为我打抱不平了。

我自然很高兴。不料这朋友却说:“我跟他们(制批判者)说了你的情况,你放心吧,没事了。”什么情况?腿,残疾。本来可能还有什么事呢?为什么就会没事了呢?(顺便说一句,我仍以那朋友为朋友,但他那一刻无疑是犯了糊涂。)我如坠入五里雾中,心头又是那句话来回翻滚:忘了这腿吧,忘了我是个残疾人行不行?

后来,当他写下这段经历时,却在反思:这样的史铁生,他是否过于敏感了呢?人们提到他是个残疾人难道有悖事实吗?大家多给他一点鼓励的掌声,难道不是人情之常么?假如确有那么一缕阴云的话,也是他敏感的产物。试想这敏感若多起来,谁跟他说话能不提心吊胆百般戒备呢?这样下去哪还有平等可言呢?“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诛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有时候,使我们处于不平等之地位上的,是我们自己,非他人也。

现在的这个史铁生想,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忘什么时候该不忘,正如他笔下的顾阿根。
顾阿根:是一个公司的头头,是一个残疾人。我见过他,见他在冬日的寒风中瘸着腿为公司的事务四处奔走,蹬起自行车来也如飞。脸上的汗和脸上的笑都正常到使人相信,他那时一定把自己是个残疾人给忘了。最近他正在筹建一个“残疾人用具用品专卖店”。他还准备购置两辆三轮摩托车,为不能出门和无力提拿重物的残疾顾客送货到家。

他说该店的宗旨是:“让千百万残疾人得到与健康人同等的购物机会,让千百万残疾人能够买到他们所需的特殊用品,让千百万残疾人得到社会大家庭一员应有的温暖,让千百万残疾人的家属解除后顾之忧。”他说,这几年他和他的公司都有了一些钱,他在赚钱之初便一直是为着实现这一心愿。他说他忘不了残疾人,忘不了自己也是个残疾人,忘不了残疾人生活得艰难。

『6』
他说: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出“人间喜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随意调换。

求神明保佑,可能是人人都会有的心情。“人定胜天”是一句言过其实的鼓励,“人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才是实情。生而为人,终难免苦弱无助,你便是多么英勇无敌,多么厚学博闻,多么风流倜傥,世界还是要以其巨大的神秘置你于无知无能的地位。

面对,此情此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2005年底,史铁生在给笔者的一封信中说:“您说命运对我不公,真也未必。四十几岁时,我忽然听懂了上帝的好意,不由得心存感恩。”

命运的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特点就是,一方面,它好像是纯粹的偶然性,另一方面,者纯粹的偶然性却成了个人不可违抗的必然性。

他说:从一开始我的写作中就带着某种宿命观,难以摆脱,但这个“宿命”色彩显然不是人们常常说的“认命”,而是知命,知命运的力量之强大,而与之对话,领悟它的深意。

余华写过两部著名的小说——《许三观卖血记》和《活着》。在《许三观卖血记》里,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许三观,从年轻到苍老历尽艰辛;每逢家庭变故,他就以卖血来挽救危机,甚至差点为此送命。一次次卖血后,唯一的补偿就是到饭馆里吃一盘炒猪肝,喝二两黄酒。在《活着》里,地主少爷福贵的一生中,败家,中年丧母、丧儿、丧妻,丧女婿,到最后,连唯一的孙子也死了,只剩下老了的富贵伴随着一头老牛在阳光下回忆。无论是许三观还是富贵,他们都没有明确的生存目标,只因为生命的惯性才活着。不管是屈辱还是风光,不管是甜蜜还是酸楚,生命都在静静地活着。生命不是必须承受苦难,但生命确实有足够的韧性承受苦难,“人间的灾难,无论落到谁头上,只要不死,谁都得受着,而且都受得了”。

一种脱胎换骨的人生转变,往往肇始于一个偶然的事件。

从寻求死亡到正视人生。从思考人生到看人生宿命。

这宿命并非“认命”,而是“知命”。

人生在世所以会有意义,就是因为有死亡这件事,假如人间没有死,人生的意义就消失了。因为有死亡,人们才会想起在这个有限且短暂的生命过程中创造些什么,这也激励着推动着人们不断往前。

他说文学在他的生命里只能排第三,他最热爱的是田径,其次是足球,第三才是文学。他将生活比作球赛,狂热的钟爱着球赛的人们目的只是为了想知道结果那一队赢还是那一队输吗?这样直接等球赛结束再询问结果便可,而这最终的输赢又意义何在?在球赛中,球员们矫健的身姿,完美的配合,过人的智慧,球迷们动情的欢呼,忘我的陶醉,在这过程中,不管球迷还是球员们不正体验着享受着他们的激情与快乐!

而生命的意义便在这过程种享受他的精彩与动人。活在当下。

尼采说:“重要的不是永恒的生命,而是永恒的创造力。”他的“知命”,他的抗争,他的坦然,他的勇敢。在抗争中赢得人的尊严、人的价值,取得生存的意义。

有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别人最好的解药
陈希米在书中回顾了两人相携相伴的岁月,人生经由“年轻时痛苦万分”,走到“成熟之年里甘之如饴”,再到“终于可以告慰,终于平安”,“我只想能跟你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说话,听你掏心掏肺,也跟你袒露一切。那才是人最好的生活。你说过,我们要爱得不同凡响。”

正如史铁生于希米,正如母亲于史铁生,正如这一切故事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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