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纬九度
终究没能扛得住没完没了刷屏和罗里吧嗦的声讨。我怀着沉重又忐忑的心情拜读了《每对母子都是生死之交,我要陪他向校园霸凌说NO》这篇文章。
通篇有理有据,诉求突出,文笔细腻又不失慷慨激昂,即便放眼整个自媒体圈子,这也算得上是一篇可遇不可求的深度好文。
我几乎觉得自己应该饱含热泪看完孩子的遭遇,纸篓子都扣头上了,用过的擦屁股纸伴着不明黏稠污秽混合物慢慢散落一地,实在是太悲惨了,幸亏没有慢镜头回放,不然我也许会直接崩溃。
肇事的那俩熊孩子也忒坏了。犯下这么大罪过,居然还能笑嘻嘻地跑开,你们还以为这是一脚皮球打碎隔壁王大娘家窗子玻璃呢,大娘拿扫把一瘸一拐追不上你们,这事就算不了了之了。
你们这叫“校园欺凌”,懂吗?明白吗?全国人民都知道你们俩做的这个孽了,正义感爆棚的各大新闻媒体也都在争相声讨你们哩,都10岁的人了,亏你们还笑得出来。
你们对待亲亲的同学怎么就这样狠呢?听说中关村二小也是重点名校,光择校费都十好几万呢,爸妈怎么着也要中产以上才能读得起吧,想必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有素质的响当当的人物,平时就没教你们对待同学文明有爱,互帮互助吗?即便没有,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样自卫型口号总是应该提到一些的吧?
文中对学校的痛诉也是完全配得上打赏的。自古都说“拿人钱财为人消灾”,家长花大价钱让孩子读你们学校,肯定也想得到等同价值的服务啊,最起码孩子的身心安全要得到保障才行吧。某宝上几十块买个手机壳,与图片描述不符还要给个差评呢,何况你们认错的态度还这般恶劣。
这么乖巧的小朋友不喜欢和别家疯孩子一块玩,你们就不能设个VIP特区让孩子一个人玩吗?擦屁股纸篓子容易伤害到孩子,你们就不能换成便后直接洗PP的马桶吗?孩子经常在厕所里被威猛魁武的同学欺凌,医生说都抑郁了,你们就不能在厕所里为孩子配备两个戴墨镜的保镖吗?钱能解决的事情,你们干嘛非要欺人太甚呢?
不好意思,原谅我过于感性,平时看电视剧也这样。比如看到梅长苏一家遭夏江和谢玉联手诬陷欺凌时,我也会恨到牙根痒痒。
当然,这和我上学时的经历应该也有些关系,以前没觉得那是“校园欺凌”,刚刚对照原文比较一下,拿出来说说好像也没有多少违和。
俺村不像中关村有重点名校,俺村穷,只有几间凋敝残垣的校舍和三个身兼数职衣履阑珊的老师。我人生最拎不清的那几年就是在那几扇油漆脱落的门前院子里度过的。
回想起来,孩子们厮混一片的时光,总是快乐的。虽然也会经常打打闹闹,大的打小的,小的哭完以后,再去打更小的,就这样,一条完美的生物链撑起一片不懂事的江湖。
俺村学校没有擦屁股纸篓,所以纸篓扣头上这样高级的欺凌方式是乞求不来的。但是学校有好多破砖烂瓦和木棍树根,好多狠角色话不投机一块砖头砸过去,轻则紫包一块,重则鲜血直流。
有一次,因为两张火柴皮的争议,我被铁蛋揍的鼻青眼肿。眼睛肿成一条线,嘴角还挂满血痕,疼的直冒冷汗,好几天眼前就只有人影在晃动。
俺爸常年在外打工,自是无暇顾及我的遭遇。出于男子汉的尊严,我是不愿意告诉俺妈真相的,即便知道了,也只会指我鼻子一顿臭骂:“你个XXX,就不能省点事吗?怎么不被人打死在外面!”一边说一边忙忙叨叨活一点蜂蜜香油面,帮我涂上,说是可以止疼消炎。
俺妈大字识不了几个,她是断然写不出“每对母子都是生死之交”这样豪迈的金句,当然也不会为这点事跑去学校为我强出头。
再说,即便跑去学校也是自投罗网,我欠了两个学期的学费,老师刚好可以借机找俺妈说道说道学费的事情。
但是我一点也不羡慕别人有一位会写金句的母亲。因为我知道,单单靠母亲的金句没可能熬过漫长的学生时代,教室内外,除了100分外,还有更多鲜为人知的“课外作业”陪着孩子们一起成长,比如屈辱,比如挫折。
就像一场足球比赛里会有红牌,会有误判,我们先要学会尊重比赛规则,认同和接受红牌和误判是比赛一部分,才会有一份好心情去享受一场精彩的比赛。
人生亦是如此,社会和学校都有自己的规则,孩子们从校园里开始要学会在各种环境下独立生存的本领,如果一味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而不断抱怨,又何必强求周围所有人都要臣服你的个人意愿呢。毕竟,你又不是太阳,地球没有义务围绕你一个人转。不是吗?
俺村的“校园欺凌”大多像我和铁蛋一样,打来打去好几年,最后都成了肝胆相照的兄弟,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将一身的伤痕累累化作一段刻骨铭心的友情岁月。
中关村二小里的那几位怎么办呢?这么一闹,孩子们还有机会化干戈为玉帛吗?舆论的力量就像洪水猛兽,它才不管谁是原告谁是被告,吹胡拉朽一扫而过,只留一片狼藉和永无休止的对和错。
大人们倒是面子和里子都赚到了,孩子却要为此承受莫名其妙的压力和伤痛,怎么看大人们的手段都远比扣纸篓更残忍一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