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荒原》:女性的血泪与哀歌

文/黛帕


《喧嚣荒原》开头第一句是:“天奇的儿子从来没有见过父亲,......他固执的认为,莫氏家族的衰败,就是从父亲出生那个下午开始的。”


小说的最后写到:“大音希声,大默如雷,你是无为而为啊!你听,你的儿子已经出世了......”


看书时候,被书中事件与书中人物所震撼,看完本书,被作者的运笔能力所震撼。合上书那一刻,我久久不能平静,胸腔中流淌着一种震撼感,这种感觉是因为故事,也是因为作者。


故事从天奇的出生开始。天奇出生时候,他爸与自己同宗族的侄媳妇香椿在杏林里野合。


天气风云突变,地上五毒齐出,蝎子,蜘蛛,蟾蜍,游蛇,蜥蜴爬了个满地,老鼠跳到了香椿不着一缕的背上,地震赫然而至。

如同命运的谶语,天奇的出生,使得寂静的荒原喧嚣起来。


在地震中出生的天奇,此后与莫村百姓一起,被卷入二十世纪纷乱的洪流中,历经巨匪白狼,辛亥易帜,陕北饥荒,抗日烽火,国共争战,瘟疫袭击。除了这些沧桑巨变外,还经历了两个同姓村子的百年恩怨,族中个人的情仇纠葛。


这些一件件一桩桩,令莫村的人应接不暇,疲于奔命。虽然有大掌柜莫鹏举带着大家一次次面对危机,一次次化险为夷。但因其个人年老,外加仇家众多,最后还是死在了同宗同族的老六与莫鹏昊手中。失去了大家长的莫村,也走到了绝境,最后在瘟疫中只剩下十余人。


莫村的望族大掌柜家,只剩下生下来就不会讲话,表面呆傻,内心通透的莫天奇。而在一场大火把莫村烧了三天三夜后,一切尘埃落定。剩下的莫村人重建家园,桃花沟的恩怨也好像随着大火烧没了,一起投入到家园的建设中。


作者以魔幻荒诞的新异的笔法,记录了半个世纪以来,莫村经历了从繁荣到衰败,从平静到喧嚣,从喧嚣到沉默。以小见大的反映了西部平原波澜壮阔的发展史。可以说,这是一部西部平原民生缩影的史诗。作者写的是莫村,是西部平原的一角。但是小小的一个莫村,承载的确却是家国动荡、家族兴衰、人生起落。


《喧嚣荒原》通过对人物清晰而又深刻的刻画,将动荡的年代的复杂人性显现无遗。这是一部描写西部平原的巨著。但我更愿意认为,这是一部描写女性的鸿篇。是一部女性与命运的抗争史,血泪史。

 

书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一个个鲜活灿烂的,个性鲜明的女性角色。作者用细腻的笔触,蒋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用环境的渲染,交代出各种女性人物的一生。用这种局部见整体的方式,揭示了在愚昧年代,女人所遭遇的不公对待。反映了当时的女性,身不由己的一生和悲凉无奈的命运。

 

 

总结起来,封建女性的悲凉命运总共有两大点:婚姻不自由,生命被轻贱。

婚姻不自由

书中描写的时间是清末到建国前夕,这段时间,是人们深受毒害的时期,尤其女性被毒害最深。从婚姻大事上最能体现,大多数女性,被当做商品一样,被交换或者卖给了所谓的丈夫。


莫村最有权势、莫鹏举明媒正娶的三太太,掌握莫家奴才的生杀大权。在别人看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是自己的婚姻,却由不得自己做主,她是明媒正娶的太太,却也是交易的结果。莫鹏举看上她的美貌,又碍于她的家世,以及她父亲和莫家的恩怨。所以用一个钱庄换了一个美人,消了一笔仇恨。


对于三太太父亲来说,一个女儿换得一个钱庄很划算。对于莫鹏举来说,三太太的美貌以及背后的家庭背景,娶了她相当于一脚踏进了美原村,不是一个亏本买卖。


两个于她而言,最亲近的男人,在婚姻大事上,却是将她算计得清清楚楚,到了近乎冷酷绝情的地步。


三太太就在这两方都获益的情况下,怀揣着对同村男人兴兴的爱,“嫁”给了莫鹏举。


如果说三太太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那香椿则是家庭无能的牺牲品。香椿因为一头牛,被迫嫁给了没有本事,年长她十多岁的老六。


她还没满十八岁,就被许给了老六。因为父亲弄丢了老六的牛,而家中根本没有牛赔给老六,也没有钱去买牛。香椿成为了一头牛。“在香椿十八岁的时候,被一顶花轿抬到了老六家。”她就这样嫁人了,作为一头牛的替代品嫁给了老六。也过上了牛一样的生活,老六对她非打即骂,把她当做一个生孩子的工具。


除了三太太与香椿这样的典型代表外,其他女人的命运也大同小异。在男权当道的社会中,女人婚恋的自由被剥夺得一点不剩。婚姻是一个人一生的大事,但是在愚昧的年代中,女性永远被父母、社会环境裹挟着。这两股力量像洪水一样,瞬间淹没了弱小的女性群体。

现代女性的婚姻状况

即使到了今天,在到处呼唤男女平等,女性独立,婚姻自由的今天,也有许多这样的悲剧。


女性的恋爱与婚姻,依然存在不自由的情况。因为信息的发达,我反而见到更多被父母干涉和操控婚恋的案例。就比如以下的这些:


我也遇到很多女生,婚姻或多或少都受到周围人与父母的影响。父母不满意的男朋友,最后都分手了。父母不满意的婚姻,最后都离婚了。


这样又会有人说:“ 是自己不够坚持,看谁谁谁,不是坚持了么?”


结婚应该是一种幸福年,而不是一种对抗。原本应该用精力去经营生活的两人,因为家里的不支持,需要用更多的精力与家里人对抗。是个人都会精疲力竭的。


不管你承不承认,现实就是父母干预的婚姻,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就像父母说你男(女)朋友不好,对他或她不满意时,你的心情会受到影响一样。


有些东西,法律规定了也不见得有作用,而是靠全社会的觉醒。恋爱自由,婚姻自由,靠的也是全社会甚至全人类的共同建设。旁人不再以朋友与亲情名义指指点点。而是完全尊重个人选择,好坏都是个人承担,这才是一个文明的社会。


生命被轻贱

除了婚姻不自由外,身为女性,在不公的社会遭遇到的不公只会更多。在封建年代,女性的生命与尊严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香椿的生命结束在她同床共枕的丈夫老六手中。以残忍到令人发指的方式——“香椿光溜溜的摆在炕上,没有了头,血从炕上流到地上,又从地上流到门外。”香椿的头被丈夫老六砍了下来,扔在了莫鹏举的家门口,血腥而又没有尊严。


如果说香椿是犯了错,从而遭到如此非人的对待。那杏花则是封建思想和个人恩怨的牺牲品。美丽的杏花从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孩,因父亲被害成为了莫家的丫鬟。莫家大掌柜莫鹏举也觊觎她的美貌与青春,但是这份觊觎被三太太扼杀在了摇篮里。


当得知杏花未婚怀孕之后,莫鹏举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侵犯了。因而借着“为了莫村的名誉”想要把杏花的孩子打掉。杏花被吊在树上,被鞭子抽打,最后与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被管家毒死。


而柳儿,《喧嚣荒原》里最真、最纯、最好的柳儿,从未做过错事的柳儿,为了找到丈夫,走烂了三双鞋的柳儿,忠贞不渝的柳儿。这么好的一个人,却沦为宗族斗争的牺牲品。在桃花沟占领莫村后,被桃花沟的人当众轮流侮辱,只是为了气莫鹏举。


她一生没做过错事,却落得个最凄惨不过的下场。让我想起张国荣说的:“我一生没做过错事,为何会这样?”


为何会这样?天地不仁。在未教化的年代,女性的生命被轻贱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当今女性的生命安全状况


那如今女性的生命情况如何呢?我想不需要我说太多,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使在法律规定人人平等、杀人偿命、判刑的今天。女性遇害案件依然频频发生,光我们知道的5.6空姐遇害案,6.15张遇晴遇害案,7.16华山女子遇害案,8.24浙江温州乐清女孩滴滴遇害案......这些案件数不胜数。


杀害、绑架、强奸、抛尸、毁容......这些字眼,光看到就让人颤栗。但是却有人在经历这样的事情,这着实让人恐惧。


为什么是女性?原因太多,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无非是对女性打心里的不尊重。觉得她们弱小可欺,无关紧要。试想,有人会轻易杀害强奸一个大汉么?


我们经过几千年,才把封建思想在法律与道德中废除。我们知道,想要在这世上彻底废除封建思想,让世上每个人都打心底尊重女性是多么不容易。但是总有人在努力,努力地变强大,努力地发出声音。


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弱小并不会换来同情。我们当代女性明白的道理,100年前的女性也明白,所以她们用自己的方式抗争着,即使抗争的结局并不美好,有时候是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洪流中的抗争

香椿的抗争,是不顾一切的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管他礼义廉耻,忠贞教义。


她喜欢莫鹏举,就去和莫鹏举在一起。“能和莫村最有权威、最有魅力的男人欢好,作为女人她感到很满足。”


她的爱是不被莫村所容忍的,也不被道义承认。但是她不管,她扑汤蹈火,在所不惜。她在老六要她指认,莫鹏举的时候,义无反顾的否认,即使她知道那样的结果是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三太太的抗争是掌权、背负着生命危险与初恋偷情。嫁给莫鹏举后,三太太并不让莫鹏举近身。但为了让兴兴到莫家来当管家,开始委屈自己,当了名副其实的三太太。


她与管家在她和莫鹏举的房间偷情,这是她对莫鹏举的另类抗争。作为一个旧思想教育出来的女性,她的反抗仅限于此。


小菊的抗争是当土匪的老婆。在那样的一个乱世——军阀割据,战乱四起,新思想将到未到。在大家都认为土匪不是好人的情况下,小菊毅然决然的选择跟土匪头子的老六结婚。那是对莫家的反抗,对命运的束缚的抗争。


而这抗争,也给了她一个好的结果——收获了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人。


小琴的抗争是选择和黑蛋私奔,投入革命。小琴是书中最具勇气的女性角色,在得知革命到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拉着黑蛋私奔。大胆、决然、不顾一切。


作者在书中巧妙的将女性角色年龄多样化,香椿与三太太,草菇属于一代人,她们那一代人,是抗争的萌芽。代表千千万万生长在封建家庭中,但是渴望自由,渴望真爱,从而用“女人的方式来抗争”的女性。而小菊与小琴,她们这一代人是生长。代表着在革命到来之前,有独立思想的女性。她们渴望自我,也在努力挣脱,她们的抗争方式,是如雷震耳的。


这两代人,所表现的抗争,这是一个从隐形到显性的过程。这也说明:一种意识的形成是需要经过几代人慢慢的完善的。因此,今天的我们依然走在“不断完善”的路上。


前路漫漫,你我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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