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海何处寻

题记：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梅花仍犹在，雪海何处寻。

突然而来的一场大雪，将清河县罩了个严实，放眼望去，全县白茫茫一片，仿佛被雪冻住了似的，鲜有生机，偶尔有一两只猫从一个弄堂窜出，后又迅速钻入另一弄堂。

顾家，这个两年前迁入清河县的府邸，在外人看来总是充满着神秘感，很少有人知道这家人的来历，只知道顾家的小少爷长得很清秀，医术也很高明，不少村民的疑难杂症都是让他给治好的。今天是顾家小少爷的大婚之日，全村人都聚在顾家为之庆贺。顾家门前两个鲜艳的红灯笼，在皑皑白雪的映照下，显得尤为耀眼、醒目。

“小少爷呢？看见小少爷了吗？”顾夫人急急忙忙地从内堂里走出来，抓住一个丫鬟便问。

“小少爷好像去后院了。”

还没说完，顾夫人就拎起裙脚，急吼吼地往后院跑去。

后院的梅花向来开得很好，今年尤为妖艳，村民都认为这是上天的眷顾，只有顾家的人知道，这是那位姑娘的诀别，那位救顾家于水火，却将自己的余生都葬送了的姑娘。

顾城站在梅树下，痴痴地望着那盛放的梅花，嘴里呢喃着“雪海。”他将手中的玉笛轻轻送到嘴边，笛声悠悠扬扬地传出，倾吐着无尽的伤感与思念。眼前浮现出一幕幕他与心上人相知相恋的场景。

初见时是在洛阳的香府，那时顾家与香家是世交，那天他随父亲到香府拜访，被一阵如天籁般清脆的琵琶声所吸引，循声看去，是一位穿着粉嫩的姑娘在梅树下弹琵琶，她的手指在弦上欢快地跳跃着，就像一只穿梭在树丛中的精灵一样。突然间，琵琶声停了，那姑娘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四周没人便放下琵琶，站在板凳上去够那梅花。“这大家闺秀，还真是……”顾城远远地看着，轻声笑了一下，走开了。

后来，他们相恋了，才子佳人，所有人都看好这一对。可是再后来，顾城的父亲被大将军诬赖，说他贪赃枉法，进而全家人都被牵连入狱。香雪海为了救自己心爱的人，同意做将军的小妾，终于换来了顾城的一世平安。可被释放的顾家，仍然被将军处处刁难着，无奈之下，顾父只好将全家迁出洛阳，隐居在这清河县。

一年后，战争爆发，将军战死，香雪海被迫殉葬。死讯传至清河县的顾家，除了哀伤，谁也没办法能够挽救这可怜的姑娘。自那时起，后院的梅花就开得格外绚烂、妖冶，就好像香雪海在世时那明媚的笑容。

南北之隔，是两个世界，南边的世界水光潋滟，祥和安定。北边的世界大地龟裂，满目疮痍，烽烟遮蔽了晴空，尸骨阻塞了河道，鲜血涨满了清流——都真实不虚，又都成为对方眼中的幻象。

笛声悠扬而缠绵地萦绕在天地间，大雪好像被这笛声的幽怨所感染，缓缓地降落，怕惊扰了这沉思的公子。一曲毕，顾城揩去眼角的泪水，沉默地凝望着远方，心中满是寂寥。

匆忙来寻儿子的顾夫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儿子满是沧桑的背影，不免叹了口气，顾城已是而立之年，再不娶妻，恐怕会遭人话柄。她整理了一下思绪，走上前去，“又在想雪海吗？她是个好姑娘，只是你们……”

顾城转过身打断了母亲的话，“没什么，娘，我会听你们的话，好好成亲的。”说完便搀着母亲往大堂走去。

当然要好好成亲，因为雪海告诉我说：“曾经一刻的聚首，总好过永世的分离。你未终篇，我已退场，在属于你的传奇里，我不是主角。”既然雪海想让我成为传奇，那我就满足她，只不过，下一世，她一定会是主角。

那一夜，顾城喝了很多很多，迷茫之间，他好像看到香雪海在向他款款走来，依旧是那身粉嫩的装束，他们站在梅树林之中，嬉笑打闹，“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大片大片的梅树林美得好像仙境，一如身旁的人。顾城随手摘下一枝梅花，想要送给身旁的人，却总是递不过去，她和他之间看着这么近，实际却又那么远，怎么都走不到。

顾城幽幽转醒，看着眼前的新房，失落阵阵涌上心头。“梅花仍犹在，雪海何处寻”，窗外，经一夜寒风碾压后的梅花正缓缓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