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丨“我砍下了她的头”
2017年6月29日,美国,伊利诺伊大学厄巴纳-香槟分校。
一场守夜活动,正在肃穆而哀伤的气氛里举行。活动的主题,是为一个名叫章莹颖的女孩祈祷。
此时,她因为遭遇绑架,失踪多日…
队伍里,有人为她落泪,有人为她担忧,有人义愤填膺,谴责着那个该死的绑架犯…
与此同时,队伍里,一个男人突然低头在身边的女友附耳,不无得意地说道:我和你说,这其实是为我而办的。
女友闻言,立刻毛骨悚然,后背发汗。
但是她不敢声张,只能强装镇定,小声地引诱着,让他说出更多的真相…
男人越讲越兴奋,带酒前来看戏的他,俨然已经进入微醺的状态,说起话来,更是毫无顾忌:
她真的很顽强,一直反抗…
我试着掐死她,但是好像就是死不了…
砍下了她的头…这下她死定了…
他还透露了一个更可怕的秘密:我从19岁就开始杀人,章莹颖是我第13个刀下鬼,泰德·邦迪才配与我相提并论。
(泰德·邦迪:影片《沉默的羔羊》的人物原型之一,美国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真正的被害人数量仍属未知,据估计为26至100人不等,一般估计为35人。)
那天深夜,惊魂未定的女友,带着身上的窃听器,走进了警察局。
凭借这一段自白,警局终于有理由,将这个怀疑许久的绑架犯抓进监狱里…
不久前,美国ABC电视台推出了一期新闻调查片:《卧底女友》
在这期特别节目里,它详细地记录了章莹颖案的始末,出镜人物,包括警方、校方、受害者亲朋、凶手父亲…
这也是很多人第一次知道,原来章莹颖案背后,还有这样一段跌宕起伏的惊险经历和神秘人物…
贰丨失踪的章莹颖
美国,伊利诺伊大学。2017年6月9日,下午1点56分。
章莹颖,匆匆从实验室出门,前去赶公交。
她必须尽快前往学校另一头,和人签订新的租房协议。
然而,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公交车。
谁也没想到,赶不上车,这样一件再平凡不过的琐事,竟然成为了她命运的转折点…
在当年无数的相关新闻报道里,我们都反复看到了这段监控镜头:
停在路边的章莹颖,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从此消失在世界上…
如果这一天早上,章莹颖能抽空刷一下推特,就很有可能,会看到学校另一个女孩,发出的紧急警告:
有一个可疑的男人,正开着一辆黑色轿车,在学校里四处游荡,寻找独行的女孩。
宣称自己是便衣警察,用奇怪的理由,骗你上车。
如果你见到这个人,一定不要上车,立刻报警…
但是,很明显,章莹颖并没有看到这则消息。
因为她的时间,几乎全被研究填满了。
出身于福建一个普通家庭的章莹颖,是我们身边常见的一类人:寒门学子。
她的父亲是个司机,靠跑货为生。母亲是个主妇,大字不识一个。而弟弟,早年辍学,成为厨师学徒…
在这样一个甚至于称得上清苦的家庭,章莹颖知道:只有靠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足够努力,也足够聪明。
凭借全优的成绩,她成为了全家第一个大学生,还进入北京大学攻读硕士,最终以访问学者的身份,来到美国攻读博士。
教育成就了她。可以说,除了教育之外,她一无所有。
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自己的梦想,还有家人的希望…章莹颖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必须更努力、更积极、更拼…
所以,在美国,她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做研究上。很快,她就成为了老师、同学口中,那个聪慧勤奋的存在…
女儿的失踪,立刻让章家父母,倍感煎熬。
这对年迈的夫妻,最后决定:远渡重洋,亲自寻人。
在陌生的街头,他们拿着照片,四处比划询问,将一张张寻人启事,贴遍整个郡县,似乎多一张,女儿回来的希望,就多一分…
他们时常回去章莹颖上车的地方,在那个明知没有希望的地方,找了无数次…
晚上,章家爸爸总是成宿失眠。睡不着的他,常常蹲在章莹颖的公寓下面抽烟…
而章妈妈,几乎已经精神崩溃…
她全身瘫软,捶着栏杆,放声大哭着:章莹颖,你到底在哪里啊?
叁丨卧底的女友
在章家父母焦虑不安的同时,警方一直迟迟无法撬开嫌犯,克里斯滕森的嘴。
一开始,这个恶魔,一直宣称自己当天是在打游戏,没出过门。
当警方甩出证据,证明那辆带走章莹颖的车,由他驾驶时,克里斯滕森立刻要求找律师,然后就是无止境的沉默…
他对这场问话,似乎是有备而来。
因为他知道,警方没有直接证据,无法抓到他的把柄…
无从下手的警方,只能找新的突破口。
于是,便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警察请求其女友,对他进行秘密窃听。
这个名叫泰拉·布利斯的女孩,一半是出于对章莹颖的同情,一半是为了证明男友的无辜,便答应协助警方。
但,这是孤注一掷的选择。
一旦恶魔发现了女友的窃听,或者担心女友知道了秘密,都极有可能会杀了她…
所以,她必须小心再小心。
每一天,泰拉都需要一如往常,与狼共舞。
但是,若无其事的外表下,是担惊受怕、怀疑猜测的汹涌内心:深爱的人,是不是真的亲手做过那些罪恶的事?如果他说了,我是否要真的出卖他?那个可怜的陌生女孩,到底去了哪?
说实话,想战胜这样的煎熬,真的需要极大的勇气。
一开始,恶魔表现还很正常。
他反复对女友说:他们怀疑错了人,不是我干的…
还装模作样,跑去警局,给自己洗白。
但是,就在祈祷活动那天,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
那些令人发指的录音,很快被秘密送往了警局,警察立刻逮捕了克里斯滕森。
随后,更多证据,浮出水面:
屋子有大量清洗过血液的痕迹;
床垫和地板下,都有血渍;
棒球棒上残留着章莹颖的DNA;
他曾购买过几个大型垃圾袋,去向不明;
他参加了一个绑架主题的群聊小组;
电子设备上,有肢解尸体、绑架手段、如何善后等浏览记录…
在法庭上,那段三分钟的录音,被当着章莹颖的父母面前,清晰完整地播放出来。
录音里,克里斯滕森兴奋地复述着自己的残暴行径:我把她拖进去浴缸里,用棒球棒用尽全力打她的头…接着,她脑袋开花…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于还津津乐道:她顽强得令人难以想象,怎么都弄不死…
当泰拉试探性询问章莹颖的下落时,恶魔大剌剌地说:他们永远都找不到她的…处理尸体,我很在行…
最终,克里斯滕森被判处终身监禁,不得假释。
肆丨
这一部调查片,名字叫:《卧底女友》
但事实上,值得被人记住的,不仅有这个深入虎穴的女孩,还有很多人。
他们,成为了这段噩梦一样的恐怖故事里,极少数微弱而温暖的光芒。
比如,校园警察。
当时的监控,并没有清楚拍下车辆的号码。
一时间,调查工作,几乎停滞不前…
是他逐帧逐帧排查所有监控画面,最终找到了关键线索:车轮盖出现了一个缺口。
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成为了这起案件的突破口,让克里斯滕森,成为了唯一嫌疑人。
还有,章莹颖的男朋友:侯霄霖。
这个和章莹颖一样优秀的男生,担起了很多或许不应由他承担的责任,努力保持冷静,四处奔走,亲自调查…
他非常克制,不曾失控,没有一味地怪警方无能,还代替章家父母,感谢每一份善意。
在这个陌生的国家,他成为了章家父母对外的沟通桥梁,也成为了这对不幸夫妇唯一的精神支柱…
有一天,在脸书上,他看到有人宣称在120公里外的某个小镇上,看到了章莹颖。
他立刻赶去,拿着照片,一个个询问,是否见过她…
然而,最终结果是:认错人了。
记者问到:会觉得失望吗?
他呆滞了一秒,随后强颜欢笑,说道:习惯了,这样的事发生很多次了…
但是,我们知道,他根本没有习惯。
呆滞的那一秒,眼里的失望、思念、憔悴、悲伤、落寞…根本掩藏不住…
而善良的章家父母,一方面忍受着丧女之痛…
另一方面,宣布在学校以女儿名字设立基金会,帮助发生意外的留学生家庭,以此作为对女儿的纪念…
章爸爸说:悲伤将永远伴随着我们,我们无法描述,没能带她回家是多么地痛苦…我们不希望,任何家庭再经历类似的悲剧…
遗憾的是,时到今日,章莹颖的尸身,依旧去向成谜。
据恶魔交代,他将章莹颖的遗体,分别装进三个垃圾袋里,丢进了垃圾箱里。
而这些物品,最终被运送至一处私人垃圾填埋场,进行处理填埋。
此时,距离章莹颖失踪,已经18个月。
也就是说,要重新找到,几乎不可能…
而且,警方对于这个说谎成性的恶魔,持有怀疑态度。
他们更倾向于,这是克里斯滕森对警方的挑衅,对受害者家属的嘲笑…
影片最后的镜头,显得如此哀伤而无力。
章妈妈眼眶泛红,对着镜头,一字一句说道:我真的,很想带她回家。
在《卧底女友》里,出现了很多章莹颖生前的影像:童年照、大学组乐队唱歌、出国前的生日派对、和男朋友的合照…
日记里,最后一句话,令人唏嘘:life is too short to be ordinary.(生命匆匆,不该平庸)
如果没有这一场意外,这个积极乐观的姑娘,将继续完成学业,将在几个月后和男朋友结婚,将回到中国的家中,继续用知识完成命运的逆袭…
她本该拥有,平凡而美好的一生。
可是,她的生命,永远留在那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