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导论 / 1.4.3 文化心理学 (3/3)

[续上]

我国近当代心理学的先驱们，很早就注意到心理学中国化的议题，比如张耀翔和潘菽两位

到了廿世纪的七十年代，系统的心理学本土化浪潮涌现

期间，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心理学的「地方性」(广义的，包括性别差异、少数族裔心理多元研究... 等等) 意识日见增长，其中尤以

长于易学研究的已故朱伯昆老师强调，

文化交流并非坦途易事，而是充满泥泞荆棘，四百多年前的一次中欧文明交流引起的所谓「礼仪之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尽管如此，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耿昇指出，该趟文化交流结果仍然使「中国儒家文化对于法国文化、法国哲学思想的形成、道德伦理、国家体制均有明显影响」。

法国汉学家戴密微 (Paul Demiéville，1894-1979) 认为，四百多年前的那次中欧文明交流，丰富了古大陆两端的文明。

其后，为数不菲的本土心理学研究书刊陆续面世

尽管经过这波本土化浪潮的鼓动，伴随而来的也有不少本土研究项目和成果，可是，转入本世纪以降，心理学本土化并未在各大专院校及研究机构成为主流。

经历几代被褫夺话语权而失语的中国人，如何克服因此而来的根本性「焦虑」并重建自己的话语体系，这是中国文明面临逼切待解的重大问题。

近年

中国学派的涌现和本土化的要求，促使不同学科得要利用新材料和提出新问题。

借用史学家陈寅恪所言的大事因缘说，中国学派彰显新一轮大事因缘涌现的苗头，呼吁有心人加入预流，成一代文化所托命之人 !

中国学派的意蕴，可从多个角度去把握

华东师范大学先秦诸子研究中心的方勇老师在阐释他推动的「新子学」的若干观点可以借鉴于斯，

在我们行将要结束本节的讨论之前，我们还得要讨论一个往往被主流临床心理学忽视但甚为重要的主题-- 文化里的小传统与大传统的现象。

在同一文化圈里的子文化 (sub-culture) 层面，同样出现话语权的困局-- 即在子文化间，谁说了算的问题。

此点不仅在我们稍后讨论到方法论的时候得要直面的一项重大课题，并且在建构我们的算法临床心理学模式时，特别须要重视的问题。

首先了解一下什么是文化里的「小传统」与「大传统」及其各自的内涵。

由芮德菲尔德的「小传统」与「大传统」引申出的诸种子文化对子，尽管内涵并非全然一致，但基本上都有一定的价值取向：优 / 劣、高 / 低、上 / 下 (叶舒宪老师的除外)。

*  *

「小传统」与「大传统」可以说是文化里的一束矛盾对子。

这种区分，古已有之。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徐良高研究员，用不同的物器来区分二者，具体地展示两者区别的其中一面。

为什么我们说文化里的小传统与大传统两种子文化，是临床心理学的一个重要课题，可却一直遭受主流临床心理学的屏蔽呢 ?

我们首先回归首倡「小传统」与「大传统」这两个概念者--芝加哥大学人类学家芮德菲尔德在他的《农民社会与文化》 (Peasant society and culture) 一书里的基本区分：小传统是指在农村中多数农民所代表的文化；大传统是指以城市为中心，社会中少数上层人士、知识分子所代表的文化的论点。

我们拿近年炒得火热的「起跑线」、「哈佛男孩」、「哈佛女孩」等作说法：

我们且引用一些实证性研究的结果，进一步作纵深的理解。

福州福建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心理学系的叶一舵老师和他的研究伙伴主持的一项研究找出，

哈尔滨工程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的赵德雷老师，在一项名为〈污名身份对人际影响力和社会距离的影响〉的研究里观察到，

赵德雷老师的研究还展示，

农民工的子女在心理健康的总体水平低、长期经常遭受各种不公正待遇、被污名、被排斥、生活丧失意义的巨大压力下，除了个别 (资源稀薄) 公益团体的有限度支援外，他们如何自处 ? 如何作心理补偿 ? 

终于，他们以一种无须城市精英认同的姿态-- 杀马特-- 「杀」(读以自己的方法表述自己) 出来了。

转入廿一世纪的头十多年，一个新的又是身份认同又是标签在来自农村或城乡结合地区的 ''90后'' 新生代农民工中涌现，迅即在互联网上广泛流传。

这到底是健康，还是不健康的宣泄 ?

*  *

《南方都市报》高级评论员张天潘分析说，

尽管「杀马特」是「一个需要被了解的存在」(张天潘语)，并且亟需要关注，但主流临床心理学在这方面鲜有发声。

2006年初，武汉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动用了近一半的力量，到湖北、安徽、江西、河南、湖南、四川、陕西、浙江、江苏、吉林、福建11个重要农业大省 15 个村庄，进行了一项「站在农民主体立场」、「从下而上」(bottom-up) 的「主位研究」(emic) 田野调查，出版了一系列《中国村治模式实证研究丛书》，得出与城市精英们 (下表的左列)(本文笔者所理解的) 大不同的视角：

问题出在哪里 ? 

我们再次引用马克思在《路易 · 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里的名句：「他们无法表述自己；他们必须被别人表述」。

不幸地，替「小传统」里的弱势社群去表述的主流社会学与及心理学、临床心理学的大多数工作者采用的研究方法-- 即管偶然下乡或站街派问卷-- 都是关在办公室门后搞出来的，甚至从西方拿过来的，并且还不乏清华大学法学院冯象老师所说的

职是之故，我们得要谨记，身处「小传统」里的弱势社群的身心健康，有谁替他们说、他们能否自己说、谁说了算等问题。

*  *

在人类当下已然生活于地球村的世代里，不同的文化心理学各自有其个性 (不排除彼此的共性)，我们如何自处与他处 ? 

借用费孝通老师的名言，我们认为，也许最佳的选择是：

《易经 • 系辞下》深刻地指出：

刘梦溪老师对此有所阐释：

提倡心理学 (含临床心理学) 本土化，很容易让人与一度颇为流行的「后现代主义」和「后殖民主义」挂钩，本土化是否只不过是为了迎合狭隘的民族主义精神 ? 

强调心理学的文化维度 (免不了与传统息息相关) 是否就是对现代性之外的一种退守 ? 

生怕失去对「了解中国」的占有权的焦虑 ? 

生怕「解释中国」的权利和权力被别人攫取的焦虑 ? 

上文提及的「一心开五门」的开放性，已经给出了答案，我们在此就不再赘言了。

我们认为，

史学家陈寅恪在〈冯友兰《中国哲学史》审查报告〉里说，

在本节开首的时候，我们说过将会回应临床心理学为什么要本土化的问题，并且带出取回「话语权」的重要性。

前者我们用了不少篇幅作答，后者在本节行将结束的时候，我们还得要讨论一下，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我们才能拿回真正的话语权，这就需要回应

这就得首先需要如黄万盛老师所说的，确立自己的主体性和身份认同，因为

广州中山大学人文高等研究院院长甘阳说，

北京大学中文系王岳川老师强调

学者 (台湾地区) 单德兴说，

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主任委员傅莹 2018 年在德国媒体发表的一篇文章里提到过的一个观点-- 论及中国经济发展阶段的两句话，可以伸延于这里讨论取回「话语权」的阶段性指引。

是的，中国学派最大的挑战，是「好不好的问题 」！

那就撸起袖子呗。

最后，引述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鄢一龙老师的话，作为本节的终结语。

[续完] 

[本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