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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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这一生就这一个女人。

  她躺在我出租屋的二手沙发上,黑色皮革布垫扶手上还有一个烟头烫的洞,前一阵我像个尸体一样躺在上面嘬着烟,应该是那么弄的,具体哪一天我忘了,因为每天都那样。而李小花躺在上面却一点也不像个尸体,哪怕她不动,我也觉得她是一只鱼,浑身布满墨绿色海藻样的鳞片,在拉不紧的灰色窗帘缝中透出的几抹晨光,还能打在上面光彩夺目。只不过是一只美人鱼,两只腿紧紧地贴在一起,大腿左右交叉就是分不开,哪怕什么也没穿。

  我很好奇,一个女人的身体构造和我有多么的不同,绝对不仅仅是多一块少一块的关系,好像有一种完全无法相交的距离。例如我慢慢膨胀起来的裤裆又开始想做点什么,她却点起了一支香烟,立马让我害怕她会不会把沙发再烫个洞,尽管沙发是二手的,像她一样,我还是很在乎。

  和沙发不同的是,当我扑在李小花身上的时候,特别像是揉捏一块充了气的馒头,圆润是圆润,也很柔软,但就是找不到任何缺口,有时候会让我有一种拿烟头烫她的冲动,弄出个大洞好来安放我肮脏的欲望。

  她推开我,说爱她就别做那一步。

  我掐灭了她手里的烟,说爱我就别烫坏我的沙发。

  她嘁了一声,而我也早已经用眼神把她全身都愤恨地抽打了一遍,鞭子上还溢着粘稠的口水和血印子,为什么是用眼神呢,那可能因为我爱她吧。那为什么她又不穿衣服呢,那可能因为热吧,不过她说她就是为了看看我的裤裆能不能忍住,成大器。

  说实话,我挺生气的,就好像如果不给我吃猪蹄就不要给我看杀猪,不给我吃糖就不要让我闻到什么甜味。我发誓,我要亲自窥见那个黑洞,并把我所有无所事事的日子塞进去,再化作一声嘶吼。一激动,这种想法甚至超过了那可能的爱。

  她还是一丝不挂,站起来,背对着我,走到窗前点上了另一支香烟,倚在窗帘上。窗帘被风吹起来一晃,她也一晃,后腰上的蝴蝶文身也一晃,完全不顾二楼窗外晨练的老大爷。我怕那些表面斯文的老头会像我一样,用眼神就游走了她的全身,于是我特别想走过去用身体充当那窗帘拉不上的缝,但是我没那么做,看着她像鱼又带着蝴蝶翅膀的身体,突然感觉之前享用过她身体的男人和我之间也有了距离,而越发同情只能用眼神表达欲望的老大爷,如果我走过去挡住了那些想象的老门,无疑让自己更孤独。

  所以,我问她。

  “你被几个男人干过了?”

  她扭回了头,脸上又恢复了两个月之前的陌生,好像我不该问,因为她之前哭着说过只有一个玩弄了她的纹身师,还给她从腰上文了个她最讨厌的小动物,蝴蝶,所以她才越发爱惜自己的身体,包括那最后一步。但是我总感觉她身上有一种比我的沙发还要破旧的味道,像是很多人踩过后的泥巴地,酸酸的腐朽。

  不出我所料,她扇了我一巴掌,然后自动穿好了衣服,甩门出去了。

  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她是我的女人,那件事只是迟早而已,而我也只是想尽快和她背后时间线上的他们或者他,平起平坐。

  事实证明我错了。

  2

  李小花一直没有再来找我,那个破洞的沙发上的洞让我不自觉的扣得越来越大,大到马上就要替代她身体的黑洞,我才慌了起来。

  有一种她好像要离我而去,或者已经离我而去的无助感。

  但我不相信。

  李小花上班所涂的紫红色唇膏还在我的茶几上,就好像昨天还在和她发生着某种触碰,今天再看却连盖子也拧不开了。

  我的焦点从乱七八糟报纸上的招聘广告,一下子就转到了李小花的下落动态上,当然结果几乎是一样的,那就是什么结果也没有。没想到的是,没有结果的李小花比没有结果的工作更让我发慌,并且每天都开始同情那些晨练的老大爷,他们的眼神好像变得无处安放,在我拉不上的窗帘缝里上下蹿腾,看着可怜,我猛地扯开窗帘,他们就都毫不犹豫的散了。

  我是个傻逼。

  他们连同情的眼神都不给我。

  我去了李小花上班的夜总会。她只是一个卖酒的,我相信她,就算不相信她又有什么用呢,就像她说的那个纹身师和那个她讨厌的蝴蝶,尤其是那个蝴蝶,一定在某个男人身上翩翩起舞过,或者是身下,我质疑了,她不还是走了。

  我知道工作不好找, 她肯定还在那,过着自给自足又默默等我的生活,一旦这样想,我的步伐和心跳都快了起来,如果这算是一次吵架后的道歉,那我手里拿的那几朵玫瑰花多少能表达我的诚意。

  看到她,我就冲过去抱她。

  包厢的门是双开的,还带着两个镀金的高长把手,在被音乐轰炸到颠簸的空气里格外真,仿佛几千块钱也买不到单独一个。把手两边是两个圆圆的透明玻璃,满是抹布没擦干净的污渍,其实玻璃也没有什么用处,因为里面的人该干什么还是在干什么。

  我蹲下身子,看到了玻璃里面的李小花穿着蓝色的制服短裙,头发像一根根针散落在肩膀上,却把我扎疼了,因为她坐在一个秃头胖子的身上,那交叉的腿被那双肉肥的手不断左右拨棱着,微微打开,又用力合上,那个黑洞应该是属于我的。

  我推开了门,才发现在圆玻璃看不到的视野里,是一个大到没有边界的长方形,堆满了满是汗臭味的男人和不断往汗臭味上黏糊的女人。

  像是一堆肉和一堆肉的狂欢。

  “李小花,我找你有事。”

  音乐声太大,谁也没听到,但都在往我这里看,我攥紧了玫瑰花,好像扎到了我的手,越疼我攥的越紧。李小花看到了我,想起身,被秃头硬是摁住了,她的高跟鞋一使劲,踢倒了秃头胖子脚边的啤酒瓶。那一声哗啦,让我想跑,我相信她是卖酒的,我相信她只是在卖酒。

  除了秃头胖子所有男人都站起来了,嘻嘻笑笑的女人也闭上了嘴,他说话了。

  “干什么的?”

  “没什么。”

  秃头胖子笑了,所有男人都笑了。他搂着李小花的手像条蛇缠着她后腰上的蝴蝶,又爬向了她的大腿根,再往里,我没看见,我跑了。

  站在走廊的地毯上,红花和黄条交错不一,我愣了大概有三秒钟,扔下了手里的玫瑰花,抄起墙角的灭火器,冲了进去。

  灭火器砸到了我自己的头上,顿时开始冒起一股股的液体,从左边眉毛到左边眼角,再到左边耳朵眼。

  男人们围着我,秃头胖子提着灭火器把李小花踹在了地上。

  “找她?”他接着把灭火器扔在地上,“一晚上五百,先钱。”

  我掏了掏裤兜,只有几十块钱。

  “她是卖酒的,你们搞错了。”

  秃头胖子又笑了起来,拉过了李小花,用力一扯,她的胸一下子就露了出来,像是弹出来的棉花团,被那只肉肥的手侮辱着。

  “见过蝴蝶吗?会飞的那种?”

  他拽起了我的头发,挤出了几声没有边际的怪笑,我看着李小花,她满脸陌生的表情让我感觉我不该回来,我站在一个完全不属于我的空间里,流着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没等她说什么,也没等她拉好上衣,反正她的短裙也一样会在今晚被剥的干干净净,我就走了。

  3

  李小花也好像随着灭火器的那一下砸出了我的脑袋,只是我真的很头疼,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不让我去窥探那个秘密的黑洞,却要随便让随便的男人来回的进进出出。

  也许。

  她只是一个卖酒的。

  夜总会的门外是一条泥土地,所有的车子路过都会把石子弹飞到路边的冬青上,还有我的腿上。每一下都会很疼,我后退了几步,看到在冬青后面还有一个蹲着的女人,大概二十多岁,也像是个外地人,穿着黑色的裙子,不断在往草堆里吐着什么。

  我和她并排蹲下来。

  我歪头看着她,她也歪头看着我。

  她也像一只鱼,蹲下来的双腿紧紧地闭在一起,长裙铺搭在膝盖上,往里,什么也看不见。没一会又往草堆里吐,我看清了,是一堆掺杂着酒和食物的液体,还带着酸臭味。

  我问她。

  “你被几个男人干过了?”

  “什么?”

  她呕吐的声音应该是盖过了我的疑问,要不就是喝的实在是太醉了,不过也不像,她吐完后从挤在胸前的红色手包里掏出了一包纸巾,又抽出了一张递给了我。

  “你的头,血。”

  “什么?”

  “被打了吧?”

  “哦,是的。”

  “夜总会还是不要常来。”

  “那你怎么也来,还喝这么多。”

  她笑了,又难受地吐了一口,我拍了拍她的背,她又歪着头说。

  “有地方休息吗?我有点累。”

  “什么?”

  “我喝多了,不懂吗?”

  “有。”

  “那走吧。”

  她站起来靠在我身上,两条腿瞬间就劈开了,走不稳,的确是喝多了。我擦了擦左额头的血,搂住了她,说不清为什么,这个陌生的女人撞进了我的怀里,我虽然很厌恶,但却搂得更紧了。

  那个我自认为无法相交的距离也好像已经开始尝试着碰撞,她比我矮半头,靠在我的胸膛上,我看不清她的脸,也不用看清她的脸,她的步伐和我出奇的一致,方向也是。

  我问。

  “沙发上可以吗?”

  “什么?”

  “就是,在沙发上,可以吗?”

  “哪都行。”

  “你抽烟吗?”

  “什么?”

  “我的沙发,我不想再烫个洞。”

  “和你的头一样?”

  我笑了。

  我这一生可能不止一个女人。

  我没问她叫什么名字,但是我知道,我应该是要钻进那个黑洞里了,管她是不是一只鱼或者蝴蝶,好像都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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