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很细,也非常了解法律界定,在法律上有一个说法叫做事实认定,比如说,你的行为的认定可左可右的时候,你的主观是否有恶意,就是一个判别你是否构成犯罪的关键。但这种对于主观善恶的判断是非常困难的。比如说你将花生蛋糕递给花生过敏的人,你知道他有过敏史,你就主观上构成了犯罪。但是如果你定的是花生味的无花生蛋糕,这种味道是化学试剂调出来的。但这家蛋糕店喜欢用真的花生替代化学试剂减少成本。你的朋友吃了你在这家蛋糕店的蛋糕中毒。那么从表面来看,就是这家蛋糕店的责任。
但,如果你一早就发现了这家店喜欢偷工减料呢?
这是一件只有你自己知道的事情,没有人可以证明你,所以你在用这个蛋糕行凶的时候,只要没有人可以证明你事先知道蛋糕店的问题,你就大概率可以脱罪。
当然,在现实中,遇到这种蛋糕店的几率非常小。同样你也有可能送了你朋友1000次蛋糕,你朋友都没有吃到偷工减料的那个,或者因为你1000次在这家店买蛋糕给你朋友,导致法官判定你行为异常,陪审团判定你有罪。
这就是一个犯罪的模型。
同样,我在别墅里设计的机关,也必须非常精巧,不光是结构上,还有在法律认定上。如果我在别墅里放置一个氰化钾喷淋装置,除非我能证明这是我出差回来自杀用的,否则我肯定会被判定有罪。
事实上,不让事情变的复杂,就是最好的方式。
我在别墅中,选定了一个区域,在别墅中央的一个雪茄吧,我把保险柜放了进去,精心装修了那个区域。那个区域没有窗户,只有一个新风系统用来抽出雪茄的烟。入口我用三道铁栅栏封死,整个房间只有一道门可以进入。而且这个房间里没有手机信号,只能接收到局域网wifi。同样不能上网。
那道门是一道特质的门,隔绝水分和温度,可以让雪茄吧成为一个恒温恒湿的空间。这有利于雪茄的保存。门大概有一个巴掌厚,两边都是钢皮。里面是石棉和木炭。门栓有擀面杖那么粗,门的重量之重之坚固,你就算没有锁,你也很难推动。
这道门一旦锁上了,你是绝对出不去的。我做了三个手脚,1,我破坏门栓,门只能打开一道缝隙,不能全开。这样小偷可以侧身挤进去。2,虽然向外不能打开,但往内关门非常灵活,我在装门栓的时候,让整个门往内倾斜,于是门栓上油之后,你怎么开门,门都会缓缓自动关上。3,门里面向外打开的锁是坏的,你如果被锁在里面了,你从里面无法打开这道门。
最关键的一步,是我翘松了进门的第一块木头地板,踩到这块地板,会往突然下沉,让地板龙骨震动一下。
我用了很长时间,用和门上一样颜色的干掉的油漆将门卡住,然后测试它的零界点,一直找到,地板往下一沉的那种震动,可以让门从卡住,一下变成缓缓自动关上。
整个这一切用了我八个月时间,我离开别墅的时候,心里知道这一切只是幻想,就算有小偷,他也有可能会用东西顶住门,或者在我离开之后不久,门就自己关上了。小偷进来根本进不去。或者根本就没有小偷来。这最后一条大概占99.99%吧。
我唯一能知道有没有人进入陷阱的方式,是Wi-Fi,小偷被困之后,他肯定会想办法连这里的Wi-Fi,我甚至特地在房间里放了所有型号的充电器。怕他手机没有电,他连上Wi-Fi之后,我就能从我的网关系统看到一个陌生的IP地址。因为那个Wi-Fi在房间外收不到,所以那就证明别墅内部,有一只手机,连上了系统。
当然,他除了能连上Wi-Fi,什么都做不了。
做完这一切,我就投入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说实话,这种虚假犯罪的愉悦比成功能持续更长时间,最明显的一点,他让我有一种莫名的信心。我感觉自己忽然处在了人类食物链的上端,在和别人谈判的时候,在被比我地位高的人训斥的时候,我心中再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怒火。
我有另外一个身份,狩猎你们这种生物,所以人类关系中让人恼怒的东西,很难再影响我的情绪。我开始有一种没有任何的意义的高人一等的感觉。
2014年的七月,整整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从一开始每天去查看一下IP纪录,到一个月都想不起来要看一次。已经逐渐认定了,家里进贼和中彩票一样,是一种低概率事件。我也做了一些露富的行为,在公共场合炫耀别墅。但,没有小偷。
一直到2014年七月的第三周,我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拿起手机,顺手查了一下IP地址。
当时我几乎都顺手要放下了,才意识到不对。
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IP,出现在IP纪录里。这个IP一直在线,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也就是,七天前,有人进入了我的别墅,并且这七天时间里,他一直呆在我的别墅里。
我呆住了。
这是一个极大概率有人进入陷阱,被成功困住的信号。
这是一件完全猝不及防的事情,因为,这个IP已经在线了七天,也就是说,那个人,可能已经死了。我在不知不觉当中,身上背负了一条人命。
我第一次感觉到,血液从我脑子开始往脚底凉,逐渐凉透的感觉。
在我原来的设想中,当人进入我的陷阱之后,我至少有两天到三天的机会,可以假装回到别墅,发现了他,在他饿死之前,将他送交警方。我是不可能真正杀人的,我自己明白我的内心。(事实上我缺乏能力判断到时候我的心态)
但因为我的疏忽,我错过了陷阱生效的瞬间,和反悔的机会。
我整个人通体冰凉,后脑发麻,那是真的发麻,在沙发上看着手机,我有一个念头,立即冲到别墅,把门打开,说不定人还活着,我不需要真的变成一个杀人犯。
但我的理智按住了我,如果我这个时候进入别墅,我就必须面对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也许这个人已经死在了雪茄吧里。我必须进入别墅然后打开那扇门,才能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而且所有的监控都会拍到我回去了。我没有检查之后再做决定的机会。
这对于我一个虚假的罪犯来说,简直就是叶公看到真龙时候的反应。我知道我自己绝对受不了这种刺激。
我保持看手机的动作保持了很久很久。
如果你和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尽相同,你一定会享受到你这种不同的好处,但是,这种好处的背面,一定也有你绝对无法想象出来的实际的坏处。
我此时是真的,完全不再在乎我生命中所有的小麻烦了,所有那些让我烦心的事情,那些让我道德崩坏的念头,让我内疚的事情,如今都变的如此简单和小儿科。
一直到天黑,我终于放下了那只手机,我在这个社会中,学到的实际经验告诉我。现在最优的方案,就是去面对这件事情。如果他被困了七天了,那么现在的每一个小时,都有可能是生和死的一个小时。
别此时还有机会挽救,一犹豫就真没有了。
我批上衣服叫车前往别墅,我特地喝了一些酒,因为我不能让滴滴司机察觉到我面色不善。我需要一些说法,让我的脸色苍白合理。
我回到了别墅,正门没有被撬开,我此时心生侥幸,希望有其他的理由,让这个IP出现,比如说,忽然Wi-Fi信号变强了,是隔壁的保姆在上这个Wi-Fi,或者是小偷进来之后走了,手机忘记拿了,不敢回来拿。
等我到了那道门口,我立即就看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有一只包,放在雪茄吧的门口,雪茄吧的钢门确实关上了!那只包,肯定不是我放在这里的,这是一只女性的包,仿制的lv。
是一个女性的小偷。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