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三) | 离别难

    七岁的时候，我上小学了。我和弟弟回到了农村的家乡上学，和家里的爷爷、哥哥姐姐在一起。我们和爷爷住了不到一年，他就去世了，留在我脑海里的只有他完好无损、整洁发亮的牙齿。家里就剩下外婆和姐姐照顾我们几兄弟，外婆住在舅舅家，因此更多时候是姐姐承担起照顾我们的重任。
     那时我们最期盼的，就是暑假的到来，两个月与父母相聚的时光，还有将近一个月的寒假在老家农村（过年一般在外地打工的人回老家），假如父母过年不忙的话。但是暑假两个月的相聚后也意味着要别离。每年8月31日，父亲要送我们回乡下读书，母亲仍旧去上班。那天我们早早起了床，母亲早已在前一天晚上把行李整理好，整整齐齐并排放在地上。几个孩子的书包被自家做的各种小食品塞得鼓鼓的，像是充了气的布袋。
     出发了，一路上有说有笑，父母各种嘱咐、各种希冀，与往常无异。我们离车站很近，大概几分钟路程。夏天的太阳起来得早，母亲出门前带了把伞，出门后一直遮着我们。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左边是车站，右边是去往母亲上班的路。她真是个神奇的魔术师，短短几分钟就把大大的黑眼睛变成了湿润的红眼眶。就要分别了，母亲不太敢看我们，只是低着头，淡淡地、略带含糊地对我们说：“去吧，要乖乖地。” 然后立刻转过身去，右手撑着伞，迟一秒转身，她的泪就会在孩子面前滑落。走多几步，她的身后就多了几圈水痕，再走几步，我看见她用左手捂住自己的脸，一直到我们看不到母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