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命运使出杀手锏时 无用之美会不会改写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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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树画画

文 | 衡·Isabella

寿光洪灾,一名李姓农民在自家大门口悬梁,与世长辞。《每日人物》的报道丝丝入扣想尽力挖掘出压垮李大哥的那根致命稻草:

李大哥是一家六口的顶梁柱,为家里赚钱、管钱、照顾年迈父母和一双儿女。李大哥的父母辈也是农民,母亲因肾脏问题导致白内障,家里冰箱常年备着胰岛素,母亲患眼疾之后基本丧失劳动能力,每个月能领到110元的养老金,父亲已经62岁。大儿子今年正读高一,父亲突然离去,让高中生的孩子动了辍学的念头,他要留在家里帮妈妈和爷爷打理蔬菜大棚。蔬菜大棚是李大哥向银行借贷10万勉强搭起来的家庭核心经济来源基地,这笔外债之前,随着李大哥家的妹妹出生,重负之下的家庭又迎来一剂重压,小妹今年三岁,她的落地时间非常不凑巧,如果她能晚100天出生,李大哥就不会被罚13万,为了这13万李大哥四处举债,磕磕绊绊换来一个女儿。

李大哥平时话很少,有一部智能手机,手机密码连妻子都不肯告诉,如果被破译开会立刻换一个新的密码。李大哥很少与家人聊钱和外债的事情,辞世的前一夜,李父见到李大哥的屋子里手机屏幕光一直亮着。

他删掉了手机里所有照片,唯独留下一张读书时的合影留念集体照,三岁的妹妹指着中间的一个人告诉妈妈这是爸爸,而照片里,年轻的李大哥站在最后一排,似乎有一点淡淡的笑容。

读完这篇报道,如骨鲠在喉。

2018年的自然灾难比以往几年来的要多一些。纵观全球,地震、洪水、火山、飓风、台风轮番上阵,“人定胜天”在太多人力所不能及的时刻只是一句空洞无知的大话。在缺乏基本生活保障,缺乏多元多层价值认同,缺少人性关怀的地方,注定有一大批人,即便是活下去都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我很喜欢一位画家,他的微博叫老树画画,他的画风偏国画,画中主要的角色是一位身着素白长袍衫头戴草帽的小人,这位小人时而身处莲池、时而泛舟观景,时而瓜田李下,恣意洒脱,禅味十足。某一次透过媒体,他讲起自己是如何与画结缘,他回忆着讲述,第一幅画是父亲病重期间,他感到十分痛苦,父亲病房外,随手扯了一张草纸,画出一个小人,从那以后,画画成了他全身心投入的事情,身为大学教授,他在工作之后会一头扎进自己的地下画室,安安静静地画画。

痛苦对于每个普通人来说,从来都是没有预警地随性而为,排山倒海,凶神恶煞、生吞活剥,不难的你寻死觅活,都算它输。

活着又能有多难呢?数数自己曾经多少次暗暗地想过“还不如去死好了”便能知晓。

坚持走完苦难的人生需要燃烧的美好燃料太多了,这些过往经历当中的美好——不论是亲人之间的羁绊,还是某一天打牌赢了一个大满贯,不论是第一次见到一起组建小家的妻子,还是孩子出生时第一声啼哭,不论是一大棚挂满肥肥胖胖的果蔬,还是与白发的父亲一同下地劳作,这些大大小小的美好点滴,融化寒冷的苦难冰山再对味不过。

如果李大哥的人生里,有哪怕一点点看似无用却美入灵魂的文艺东西存活:管他是书法、绘画,还是摄影、写作,哪怕他只稚拙的会一点点,用这一点点记录人生里曾出现的美好片段,在无处诉说又无可名状的巨大痛苦冰山脚下,李大哥或许仍有一线愿力想要把苦难一点一点融掉。

可是无用的东西带不来钱。钱成了这个社会每个人存在的价值标尺,赚不来很多钱的人,成了萎蔫破败的人。钱不一定是万恶的,但是没有钱的人只剩赤手空拳与万恶以死相见,用单一的金钱价值标尺量就每个个体,简化了人存在价值,却铸成了万恶之源。

李大哥短暂的人生里,如果在苦难如饿狼般扑面而来时,有过一些跟文艺无用却美而温热的有关力量来排解、宽慰、疏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2018-08-27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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