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问题

吾生有涯,问题无涯。当我打算去解决一些问题时,解决什么样的问题是我必须要问的。

假设地球不过是某种外星生物建造的动物园,UFO 是他们调查研究这座动物园生态的仪器,那么所有的形而上学都会因失去意义而步入死胡同。所以,宇宙的目的是什么,这样的问题,我不想去解决。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也是一样。因为我无力验证自己能给出的答案是否正确,这样的答案,说给他人听,心里难免发虚。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即使地球是这样一座动物园,UFO 们关心什么问题,我没有必要关心,我只关心我能够对答案进行验证的问题就好。这样,我可以自认为是孔德那样的实证主义者(由于我书读得太少,孤陋寡闻,先发明了类似实证主义的主义,后发现了孔德),秉持人类或个人思想的第一阶段是神学,第二阶段是形而上学,第三阶段是实证,而且我走到了第三阶段。

不过,我想解决的问题,其答案必须能够得到验证,任何主义都不能脱离这样的问题。在解决网络服务器宕机的这个问题上,请大和尚来做场法事,即便颇为滑稽,香烟缭绕,熏走服务器里的几只 Bug 也未可知。换言之,对于我想解决的问题,无论是神学,还是形而上学,还是辩证唯物主义,还是实证主义,还是证伪主义,还是存在主义……只要在这些思想的指导下,能够给出可以验证的答案,使得问题就此得以解决,何必在意那只抓住了耗子的猫,是白的还是黑的?所以,胡适在 100 年前说「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在一个人还没打算解决问题的时候,很有道理。

一旦确定了要解决的问题,主义是要多谈的。譬如,中医主义,西医主义……我瞎编的两个主义。要论它们的好坏,为什么不去找一个病症,比如我身上经常会发作的咽炎,谁能给我消除了症状,并且保证不会出现医学可见的副作用,那就是好主义。倘若这两个主义也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能治的病,我不能治,但我能治的病,你不能治……那我就生两种病,给你们治,总之,好坏总可以验证出来。倘若脱离了问题去谈论主义的好坏,往往会导致意识形态之争。

什么样的问题,其答案可得到验证?唯有现实问题。

历史问题,死无对证,无法验证答案是否正确。例如,孔子为何杀了少正卯。克罗其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我们可以去思考孔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永远不要认为,我们的思考是正确的。换言之,孔子杀少正卯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这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当代人对此事的想法。与克罗其类似的观点,老子很早也说过,「执今之道,以知古始」。

未来问题,证据不足,答案也是无法验证。与其在路边算师的摊位上浪费时间,不如回家按照《周易》给自己起一卦,只要按照卦辞和爻辞行事,结果一定不会太糟,因为它通篇都在讲述一个道理,胜不骄,败不馁。以这样的原则去做事,生活能糟糕到哪里去?可以把《周易》这样的书理解为假借天命而施教化之书。

因此,唯有现实问题,其答案才具备验证的可能,否则一切问题的答案,其对错难以分辨,人类的是非感便会就此丧失。没什么是对的,也没什么是错的,在这样的世界里,人类也许存活不了多久。

重视现实问题,并不意味着放弃历史和未来。事实上,一旦对现实问题进行考察的时候,必然要面对历史和未来。从这一点而言,把握现实,也就是把握历史和未来。就像沙漏那样,一半是历史,一半是未来,而现实问题是沙漏中间的那个狭窄的通道,贯通了前两者,亦即现实问题乃在一堆历史的问题里涌现出来,又将开启一堆未来的问题。爱因斯坦应该会同意这个比喻。

我试着去解决一个现实问题,譬如,如何让 @茶茶姐_2019 看懂这篇文章。根据我对她的了解,她喜欢看短小的、叙事的以及自己所关注的人的文章,这些都属于她以前喜欢读什么样的文章这一历史问题。搞清楚了这个,我就知道了,她看不懂这篇文章,很有可能是这样的文章太长了,又一味地大讲道理,从而导致她不喜欢看。要解决这个问题,我需要编一个简短的「故事」:

假设地球不过是某种外星生物建造的动物园,UFO 是他们调查研究这座动物园生态的仪器。现在,茶茶姐知道了这一真相,她该当如何呢?我想,她大概会笑一笑,装作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继续自由洒脱地活着。但是,茶茶姐又转念一想,外星生物既然有能力创造这个动物园,那么就很难想象它们可以运用怎样的手段去干扰一个人的生活,自己的自由洒脱的生活,万一是这些外星人刻意安排的呢?因此,她把自己囚禁了起来。

茶茶姐转念之前的答案是可以验证的,而且也有效地沟通了历史与未来。转念之后的答案,无人能验证。因此,从实证主义的角度来考虑,应该选转念之前的答案。

这个没有高潮和结局的故事蕴含着这篇文章最重要的观点,之前的文字是大量的解释和不严肃的论证,单就搞清楚我的观点而言,它们几乎是没必要的,可以视为冗余信息。但是,冗余信息并非无用,它们肩负着校验思维是否具备一致性的任务,毕竟言多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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