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怜爱老鼠和蟑螂

走出广州龙归地铁站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只老鼠。

沿街的招租LED灯牌让我有种异乡感,升腾的烧烤烟雾扰乱我的眼帘,我想,迷蒙的眼色下,远游的客子算是我的亲人。我塞着耳机,极力躲开嘈杂的叫卖声。从某时起,惧怕人群,讨厌嘈杂。如今一想,从极力躲避这世界开始我便是个胆怯的人。

“蟑螂药,老鼠药......”耳机过滤后的声音很细。

我想,管制家中的小老鼠和蟑螂真是一件烦心的事。出租房的一家子蟑螂躲在我的床底,等我关了灯它们就勇敢爬上我赤裸的身体。我不反对它给我挠痒,可我恐惧所有爬行的小动物。有一次,我屏住呼吸,感受身体微妙的变化,连腿毛被风吹动的微妙变化我都能感受,似乎每根体毛下都连着一个心脏。

我果断开了灯,淡黄色的灯光打在床尾,我看见一只蟑螂迅速地跑到床架子的木板缝里。我心里发毛,半夜拆开了床架,找到了它。

我怜爱这只蟑螂,它的生命和我一样宝贵。

考研错过了招聘最佳时期,工作一直没着落。穷得一天只吃一碗饭,菜是便利店买的一元配菜。有时候晚上到物流站分拣快递。我想,蟑螂和老鼠与我一样都想活下来,因为我有强壮的大脑,有比它们更为深刻的思考能力,因而无论踩死它们还是用老鼠贴粘住它们,然后丢到垃圾堆,我都有种“本是同根生”的感觉。如果换做蚕食同伴尸体的蟑螂有同样灵活的头脑和强健的体魄,我想它们或许会对我手下留情。

毕业后常失眠,坐在电脑面前写东西到凌晨三四点,老鼠有时候从窗外爬过。我真想它窃取我的文章,卖给别人,这起码告诉我有人需要我的文字。像石沉大海的简历,我的小说投给文笔糟糕的公众平台都没人要。那些我写了十几小时甚至一年的文章,被标价一百元一篇,版权还归他人所有。我觉得自己像只老鼠一样辛勤工作,却要躲躲藏藏地过日子。

无论是凌晨三点,还是四点,我知道太阳终归要出来。我反而讨厌这种极为勉励的话。似乎生活没有盼头,一眼就看到了头。

琐碎和枯燥的生活就像一条滑滑梯,我害怕它太长,这样滑下来索然无味,或者我滑着滑着就已经睡着或者死去。来个突然的转弯是相当好的事情,我会呀的一声喊出来,起码有了些惊喜。

回到那只给我挠痒的蟑螂,我掀开床板,才发现有一家子蟑螂躲在那里。它们四处逃窜,我也四处逃窜。只有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像士兵一样一个个跳出来严阵以待。

为了睡觉,我不得已让它们死在鞋底下。我把罪归结于塑料拖鞋,归结于这无生命的工业产品。我躺在床上想,人非要死去,也要换种像死于枯燥生活这样的方式。

我怜爱这老鼠和蟑螂,像怜爱我的生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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