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水哥我想你了!

百水哥,我想你了!

      刘百水,与我非亲非故,说是同事吧,他在深山老林的下秦涧,联校每学期二,三次集中见面打过招呼,他小学,我中学,也活动不到一块。哪年生,比我大几岁,至今是问号。因为当时我儿子尚在襁褓,他的大儿子都已九岁了,故以哥称之,这也是近些年来心中的称谓。

      百水哥是个高大魁梧,白晣偏瘦,络腮胡,大大的黑眼睛里透出山里人的实诚。头戴顶黑色狗皮帽子,我不由自主把他与《智取威虎山》中的猎户李勇奇联系在一起。如上所说,我们二人并无深交,那为什么近40年后,他在心中印象深刻,不以久远而淡漠,不以沧桑而磨灭,甚至铭记于心,以哥称之呢?这要从泗交当年的唱戏说起。

      山里交通不便,文化生活不丰富,每年一次唱戏则成了男女老少的期盼。届时,全联校学生放假,泗交镇周围七里八乡的人们,拖儿带女来泗交汇聚。耳听八方的精明商贩也从山下带着花花绿绿的货物赶来,一些精明的山里人也带着自家特产鸡呀兔的,还有牲畜交易。当然少不了香气弥漫整个小镇的小吃,如水煎包,火烧,炒凉粉,羊肉胡卜……近处的人们晚上看完戏打着手电沿着崎岖小路回家,而那些如百水哥这样的离泗交几十里的,不可能爬山涉水高一脚浅一脚摸着黑回家,何况第二天白天还有戏,还赶集呢。所以就在泗交投亲靠友,囫囵凑上两晚。而百水哥只能找泗交的同事了,这是最佳选择地,因为戏台就在泗交学校里,而泗交的老师就成了香饽饽。即使平时开会集中休息了,喝口水,烤火暖暖手,也少不了到我宿舍来,这样和一来二去和百水哥就熟了。我和秦明义老师同房,两张床两个木箱就占了套间几乎全部面积,套间外一个砖砌炉子,两个脸盆架,就让人几乎打不过转身,所以无机会让百水哥一家在此休息。好在老天开眼,秦明义有事下山,百水哥两个儿子挤在秦明义单人床上,他夫妻俩从泗交村借张席,在套间外合衣而卧,加之我一件大衣凑合了两晚。从此我和百水哥成了莫逆之交。他见面总是说“刘老师。没事到咱下秦涧转转,也没啥稀罕的,就是那几根烂木头"。架不住媳妇的催促,木匠表弟的撺掇,我们三口人和哥哥一家四口还母亲挤在的陈旧矮小的老屋,确实也需要盖房的木料,至于那昂贵又不好买的大梁,更是重中之重。我不好意思吞吞吐吐说完,百水哥一拍大腿,“嗨,那还等什么?包在我身上!”

      当时也没有送礼这一说,记得我从泗交食堂买了十几个白面馒头就上路了。山路盘垣崎岖,我拄着学生送给我背柴时顶着肩省力气的木棍,路回峰转,攀藤揽葛,开始还行,到后来就脚底板生痛,咬着呀一瘸一拐蹒跚而行,饿了啃几口馒头,渴了掬几口泉水,终于在十一点多到下秦涧百水哥家。百水哥和我一人提一把斧头上了山。砍伐木头对我来讲无异于旱鸡子在江河中去游泳,狼狈不堪,丑态百出。百水哥选一棵粗壮高大的树,并用两手量了量周长,说声“够尺码”!抡起斧头一下子,木屑四溅。他教我要斜砍树身朝山下的一面,直径将近一半时,再从周围砍,到时树就会往从上往下倒。差不多了,他让我继续,又去林中转悠找另一个目标。当他放到另棵树时,我还在咬牙砍先前那棵摇摇晃晃的树,他让我歇着,在手心吐了一口吐沫,挥起斧头一下去,树干剧烈晃动,仅“嚓嚓嚓”三下,只见高大的树身“忽喇喇”往山下扑去。他看着头发湿漉漉冒着热气,手心打出血泡的我,心疼地说;“刘老师,你是文秀才,干这活委屈你了`。我心中一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这可是给我干活呀!他让我砍树枝丫此类轻松活,他自己在山林转悠找合适大梁的树木。放倒几棵树饿了,我们馒头就着百水哥用斧头砸开的核桃仁吃,肚子舒服地欢叫,用手掬几口泉水,这是此生吃得最香的一顿饭。夕阳西斜,茂密的树林光线差,百水哥领我下山了。

        因为下秦涧离泗交几十里,我只能在百水哥家中歇脚了。吃过嫂子做的面条饭,和他们一家挤在一个四季因做饭而热乎乎的大坑上。俩口子有两个儿子,大的叫海山,九,十岁的样子,长得微黑,眼睛里长了个小白疙瘩,当地人叫萝卜花;老二叫海珍,白白净净,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嫂子笑着说:“海山长大了,挑个合适人家当上门女婿”。我说“让海山好好念书,考上大学,还愁找不下媳妇?”嫂子与百水哥开心地笑了。

      第二天百水哥又找了当地的一个民办教师,身材高大,黝红面庞,大眼珠子微微泛黄的耿宝林,一起上山。多亏两位身手敏捷的大哥,到中午就砍好我需要的大梁木头。吃过午饭,告别百水哥全家,一路趔趄,到泗交已是天漆黑一片了。

      过了几个月,我和连襟从山下开了辆卡车,他并叫了玻璃厂几个工人,我又叫上战友杨开会和两个路过的余家岭两个民办教师到下秦涧,百水哥和耿宝林领着我们上山。我真佩服他们在茫茫林海中找出我们仨砍的木头。人家俩人一根从容下山,我们仨人一根,啮牙裂嘴,一路摇晃,中途还换二次才下山,迫不及待扔下肩上的木头。连襟中一个叫韩光明的对同伙说:“妈呀,你黑脸哥真不行了”!惹得大伙哈哈哈大笑。 

      自把木头运下山不久,我调到窑头学校,过了半年,我又调到县城新建路学校。自此,诸事缠身,百事不顺,疲于奔命,刘百水也就从我心中逐渐消失。退休了,百事皆休,心中平静,刘百水的形象也就从我心中浮现。诀别故乡,游移于京沪之间,回乡偶然听人说刘百水早已去世多年,此时百水哥的音容笑貌,不以时间久远而淡漠,不以沧桑而消失,历久弥新。百水哥,嫂子估摸在七十五,六的年纪,身体还硬朗吗?海山的眼疾治愈了吧?那个白净脸蛋,一笑两个酒窝,一双秀气大眼晴的小男孩海珍,現在变成什么样了?……百水哥,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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