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江湖风雨多,谁能说清江湖是什么?豪杰眼中,江湖快意恩仇,纵情驰骋;文人眼中,江湖九流三教,血雨腥风;有影视剧台词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可见一个人一个江湖!
一
郭芙蓉的江湖从14岁开始。
1993年,北京舞蹈学院附中迎来十几个孩子,他们是福州歌舞剧院挑选的学员,被送到北京舞蹈学院学习舞蹈,这些孩子当中,有个女孩叫郭芙蓉,嘴巴很有特点,笑起来能连到耳根,喜感十足。
同年,距离北京舞蹈学院三公里外的北京电影学院,一位叫曹郁的新生前来报道,他选择的是摄影专业。
人生江湖就是一个时刻充满偶然性的过程,此时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在18年后成为了一家人。
二
北京舞蹈学院地址在中关村大街附近,现在这条大街是和长安街一样齐名的存在。在郭芙蓉刚来时,中关村大街还叫“白颐路”,因为它起始于白石桥,终点到一直延续到颐和园,各取两地的第一个字来命名。那时,白颐路两侧生长着高大的白杨树,那些白杨高耸入云,绵延数十里,一到夏季,树冠遮天蔽日,十分清凉,舞蹈学院的同学们经常来这条路上溜达。
其实郭芙蓉的舞蹈基础很一般,不过福州歌舞团的老师认为她的身材比例协调,适合跳舞,就这样把她选送到了北京。
刚进入舞蹈学院的郭芙蓉还不知道,一个与她同龄的、叫章子怡的北京女孩,已经在学院民间舞系跳了三年,要算她师姐;还有一个在民族舞专业的、叫李小冉的女生,和她同届。
章子怡后来考进中央戏剧学院,李小冉也进入了影视界,郭芙蓉进了北京电影学院,三个人都书写了自己独特的故事。
在北京舞蹈学院郭芙蓉的舞蹈才艺不突出,为此她花了很多时间练习,但结果只能说过得去。因为是班里最努力的一个,老师让她担任了班长,希望用郭芙蓉的勤奋能带动其它人。
就这样到1997年,郭芙蓉和她的同学们迎来毕业季。也在这年初,白颐路启动大规模改造,道路两旁的树被铲除,填沟,运砖,挖坑,栽树,这条路改头换面了。重新建造后白颐路宽阔笔直并且有了新的名字-------中关村大街。
现在的中关村大街全长9000多米,由南往北经过首都体育馆、国家图书馆、北京舞蹈学院、中央民族大学、解放军艺术学院、中国农业科学院、人民大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汇集了国内最优秀的高校学府和学术单位。
三
闯荡江湖就要去人多的地方去,繁华重地才是真正角逐的舞台,北京就对心藏理想的年轻人充满吸引力,郭芙蓉也属于这一拨。
在进入北京舞蹈学院的最后一年,郭芙蓉产生了一些焦虑,主要来源于她对舞蹈的力不从心,她坚持认真训练,反复练习,却始终达不到想要的结果,她意识到舞蹈需要的那种灵性,只靠汗水也解决不了。这种心路历程的变化,促使郭芙蓉思考自己新的发展方向。
时间帮郭芙蓉逐渐褪去初入舞蹈学院时的那种青涩,她认真分析自己擅长的领域,想起在舞蹈学院校庆时唱歌被大家点赞的情形,有了新主张。
在毕业前夕,郭芙蓉告诉班主任老师要学习唱歌和音乐表演,老师毕竟是理解学生的,默许了。郭芙蓉找到了一位音乐的老师辅导自己,比较有趣的是,没教几天音乐老师就受不了她浓重的福建普通话,坚决先给她找到一位台词老师,让她把普通话先学好。
四
那年夏天,白颐路的改造紧锣密鼓,铲车轰鸣,灰尘飞扬,在这条路上,郭芙蓉梳着丸子头,套着松松垮垮的练功服,素面朝天的蹬着单车朝着解放军艺术学院骑去。
解放军艺术学院有位牛老师,外表普通,喜欢逛街,如果与她偶遇,你一定会把她当作北京街头的大妈,但就是这位老师影响了郭芙蓉今后的江湖路。
因为熟人介绍,牛老师很干脆的接收了这个的学生,并且越来越看好她,在老师很眼中这个福建姑娘听话、认真,做事有韧劲,于是细心点拨。
郭芙蓉记着牛老师的好,曾经幻想,要是挣大钱后,要送给老师一个超市让她使劲逛。现在超市没送成,但郭芙蓉经常去牛老师家里看望。
有老师指导,加上努力,那年郭芙蓉顺利通过了解放军艺术学院的考试。有趣的是,来自长春的小伙沙溢考进这所学校的戏剧系。
一切看起来很顺利,但江湖亘古的信条是:“无风浪不江湖”。郭芙蓉是福建歌舞剧院选派来的学员,作为歌舞剧院定向委培生,郭芙蓉和她同期来的学员的人事关系隶属于原单位,她们是“体制内的人”。
对于这批委培生,福州歌舞剧院剧院花了很多心思,不仅承担学员在校期间的学费和生活费,同时在学员回来后,还会安置工作,给予他们干部的身份。
一边是梦想和学校,一边有单位的要求,郭芙蓉陷入两难。
一个十四就出门的女孩,在远离父母两千多公里外的地方生存,衣服自己洗,生病自己看,找不到人撒娇,找不到人依偎,藏着思念,一切都要靠自己。似乎很残酷,但残酷却并不因为你年龄小就会对你照顾,正是这种生活,促使郭芙蓉学会独立,加速成长,也是这种残酷锻炼了她的坚强与隐忍,以至于后来在情感、事业裂变低谷时,顺利走出困境。
所以在这次选择中,郭芙蓉坚持留在北京继续学习。在与原单位数次沟通后事情出现变化,或许福州歌舞剧院乐见员工有更大的舞台,或许郭芙蓉强烈离开的态度为歌舞剧院所不喜,总之在对待她离开的这件事上单位有了松动,但前提是郭芙蓉必须一次性还清单位这些年培养她的费用。
事情虽曲折,但总算有曙光,。
离军艺报道的日子还剩两天,郭芙蓉老爹连夜外出筹钱,这个普通的铁路工人要助力女儿实现愿望。
江湖的夜,有人觉得长,有人觉得短,这次,对郭芙蓉来说特别长。
第二天一早郭芙蓉见到彻夜未归的老爹,用手抚摸亲爹的头发时,竟然发现亲爹白了头,更悲催的是,即使这样那笔费用也没能凑齐。
郭芙蓉认命了,她选择了留在福州,成为一名有干部身份的舞蹈演员。
五
在后来的一些访谈节目中,郭芙蓉提起她在福州歌舞团的生活,她说歌舞剧院每天训练两三小时,时间很自由,很安逸。但这种安逸让她懈怠和厌倦,并感到不安,这不是她想象中的生活。彷徨中她开始给远在北京的牛老师写信,讲述困惑。
在北京,牛老师同样牵挂着这个不甘心却又无奈返家的学生。
她回信,告诉这个学生应当追求一些东西,应当有更高的一些目标,并建议她到北京来继续追寻理想。
内心深处的渴望是最大的动力,郭芙蓉和父母商量再到北京的事,爹妈不仅没有阻挡女儿,而且成为她坚实的后盾,再次凑钱后,郭芙蓉重返北京。
在此行的路上,郭芙蓉做了最坏打算:如果考不上,就回福州做列车员。后来牛老师知道了这件事的经过,善良的老师很自责,她觉得是自己怂恿郭芙蓉,让她来北京,让她们家背上沉重压力。
江湖有风雨,但江湖亦有温情,所幸有这样的老师温暖了一个追梦的女孩。
六
1999年,郭芙蓉做好一切准备,向自己的梦想出发。
为了增加考取解放军艺术学院的录取经验,郭芙蓉在老师的指点下,先拿报考北京电影学院来练手,两所院校的考试时间不同,有时间差可打。
牛老师未曾想到,原本是一次有目的、用来模拟的考试,竟然成就了郭芙蓉,她顺顺当当通过了北电考试。
“先下手为强,后出手遭殃”是说抢占有利时机的重要性,这一点在北京电影学院呈现的淋漓尽致。北京电影学院新生考试时间比一般艺术类院校要早几周,有些学校和学生往往会利用这个时间差把北电的考试当作练手的机会,这样反而提前把一批新生纳入到自己的视线中。
七
在郭芙蓉考入北京电影学院的前一年,北电97级学生曹郁要毕业了,他提交的毕业作品获得54届戛纳电影节青年电影基金奖。由于成绩斐然,毕业后的曹郁被分配到北京电影制片厂。又几年后,他获得金马奖最佳摄影,成为金马奖史上最年轻的获奖摄影师。
有很多人不知道,其实北京电影学院的南墙挨着北京电影制片厂的北墙。
如果说北电是专业演员的摇篮,那么北京电影制片厂门口就是群演的根据地,在北京电影制片厂还没有搬到怀柔之前,这里常年聚集着一群电影寻梦人。
比较有名的就是王宝强,他曾在北影厂门口趴活,厂门口的一棵树还被后来的这位影帝当作过床,王宝强曾不止一次爬在树杈上睡觉。
王宝强的成功给那些没有学历、没有资源的草根北漂注入了希望。(注:真正意义上的北漂原指在北京混迹于影视业的一群人,后来这个词的范围扩大到在北京打拼的外地人)
八
或许是机会难得,或许是有奋斗的心得,总之进入北京电影学院后,郭芙蓉很快显现出上进的一面。除了认真对待专业课外,她阅读广泛,经济、军事、文学、管理类的书籍统统都看,还养成看报纸的习惯。
在北电表演系每周都有读书分享会,这种场合,大部分同学都会讲些文学、美学类的书籍,郭芙蓉不一样,有次她给大家分享写于2500年前的《孙子兵法》。
郭芙蓉在后来在世界读书日担当过单向街书店的阅读大使,应许知远邀请而来,许老师是个很严肃和认真的文化人,很少有人入他的眼,而郭芙蓉很让许老师有好感,当然这是以后的事。
《牛背摇篮》是许多舞蹈学院或是艺术院校必排的节目,北京电影学院也不例外,《电影摇篮——北京电影学院的现代童话》一书中就提到:《牛背摇篮》是表演系慰问演出的保留节目,郭芙蓉跳过这个节目的女主角。
比较有趣的是在舞蹈中和郭芙蓉搭档的两位表演系的演员是杜淳和杨志刚(就是那个演过《打狗棍》、《大秧歌》《火蓝刀锋》等作品的主演),其中杨志刚也毕业于北京舞蹈学院,不过是芭蕾舞系,要比郭芙蓉晚一年。
在电影学院大三后,表演系的学生可以走出校门,参与一些影视剧的拍摄。班里的同学陆续都找到了出境机会,郭芙蓉却遭遇了不少碰壁。
影视表演是最看脸的行业,郭芙蓉不占优势。在学校日常的表演中,郭芙蓉扮演最多角色的是青衣。但在实际戏剧中,青衣形象端庄稳重,通常由岁数大的演员来扮演,郭芙蓉年龄明显不具备,那种成熟稳重的形象演出不来,导演们很为难,实在不知道怎么用她。
在北影的学习生活,平淡无奇,郭芙蓉也过得中规中矩,除了那场后来被人皆知的校园爱情,其它的也没什么了。
九
武侠中有个套路,凡是大主角,他们在未成名前武功总是平平,还时常受到一些欺辱,但肯定有那么一天,主角要么在无意中得到至尊宝典,要么遇到高人传授武功,然后就会开挂江湖。
郭芙蓉也是这个路数。
2006年《武林外传》播出,这部轻松诙谐的喜剧让几个主角一夜走红。郭芙蓉鲜活、夸张、不掖不藏的傻白甜人设吸粉无数。有观众还对郭芙蓉的江湖人生做了总结,“小时候以为人生是郭芙蓉,无拘无束,长大了才知道人生要当佟湘玉,四面八方”。
这部剧让郭芙蓉第一次经历了被粉丝围堵和签名的体验,江湖人生的分水岭开始了。
如果说《武林外传》让郭芙蓉在江湖上开始崭露头角的话,《潜伏》则让郭芙蓉登上了表演的顶峰。在《潜伏》中郭芙蓉饰演的翠萍生动形象,富有喜感,但结局又让人惋惜不已,凭借这部剧郭芙蓉获得了华鼎奖最佳女演员的荣誉。同时《潜伏》也是郭芙蓉角色形象的转折点,她走出了喜剧角色的桎梏。
借助《潜伏》的大火,2010年初郭芙蓉加入了华谊兄弟,不但签约费高涨,而且电影资源猛升,演艺事业上升到新的高度,刚签约完就拿到了《非诚勿扰2》的女二号一角。同她搭戏的艺人也变成了华谊系的李晨、井柏然、陈赫、张国立、葛优、安以轩、冯小刚等人。借助这股东风,郭芙蓉在广告代言方面走起国际化路线,VISA、碧欧泉等品牌相继找上门。
十
一切看似很顺利,但国人的文化体系中有福祸相依,物极必反的理念,没多久红极一时的郭芙蓉似乎也陷入了这个怪圈。在大红之后无论她参演的《九层妖塔》还是《捉妖记》等影片,票房不错,但参与的角色都遭到网友无情的吐槽,接拍的电视剧《和空姐一起的日子》,反响更是平平。连感情方面也遇到波折,自此在《武林外传》和《潜伏》中攒起的人气急剧直下。
在屏幕上的事业起伏不定时,郭芙蓉的重心落到了家庭中,郭芙蓉曾用“喝凉水都塞牙的一个状态”来形容那几年的工作情况:“每天一睁眼真的,一地鸡毛,一堆的事情,披头散发、蓬头垢面”。
十一
郭芙蓉在北京舞蹈学院时有个外号“老猫”。常言“猫有九条命”,是指猫在生活中动作灵敏、生性惊觉,生存能力极强,猫即使是从高处落下,也能平安着落,郭芙蓉的再次复出似乎印证了这句话。
《找到你》是郭芙蓉从华谊出来后自己做公司的第一个作品,在这部影片中你已经完全找不到郭芙蓉或是翠萍的影子。紧接着《都挺好》的热播让郭芙蓉重回了那久别的舞台中心。在修(真)仙小说中有“渡劫”一词,是指快要突破一个新境界时,上天会降下有惩罚性质的雷霆,“雷劫”如果扛下来,就可突破桎梏达到新的高度。《找到你》《都挺好》就是郭芙蓉渡劫后的作品。
郭芙蓉的江湖有抉择、有低迷、有突破,靠《武林外传》《潜伏》扬名立腕,靠《找到你》《都挺好》重返舞台。
江湖是什么?山一程,水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