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中那个痴迷复国的美男子慕容复如果历史上真的存在,那慕容冲便是他的祖先。
【一】
多年后,当慕容冲一袭红衣,立于长安城之上时,他想到的是那个安静的午后,阿姊挽着他的手正徐徐踏上殿前的台阶。
秦宫的台阶真多啊,仿佛一直走不到尽头。如果是在燕国的宫殿里,母后早就心疼着让阿姊和他乘车撵了,而此刻站在秦宫,他是阶下囚,没有资格提任何要求。
“阿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啊?”
清河公主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攥紧了弟弟的手。她心里明白,这条路再长,也会有尽头,而走到尽头或许才是苦难的开始。
前燕亡了,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父母亲双双殉国,从此以后就只有他们二人相互扶持。
清河眼波流转,不禁望向身后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他生得这般好看,浓黑的眉毛、大而明亮的丹凤眼、挺直的鼻子、艳红的唇瓣、白皙的皮肤,说是自己的妹妹也不会有人怀疑啊。
她心里暗暗一痛,自己躲不过被封个妃子,可是凤皇呢?怕是要受一世屈辱。
【二】
此刻站在大殿上的两个孩子,眉眼生的很像,早就听闻前燕皇室尽是俊男美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他的后宫不是没有美人,只是这样的心动,他平生还是第一次体会。
他想把他们留下,他想把最好的宠幸都给这两个恍若谪仙的妙人。
一个封了妃子,一个就做近侍吧。不分白天黑夜的环绕在自己身边,在权谋中挣扎后还能倒入这片温柔乡,那当是人生极乐吧。
我常常想,如果苻坚没有遇到那个小字凤皇的男孩子,大概他的一生都是驰骋沙场、功勋卓著,在他那可被封为“大帝”的皇权生涯中,只有文韬武略四个字可以标榜。
据说:“在中国数千年历史上,有资格称得上大帝的不过五人,他们是秦始皇、汉武帝、前秦王苻坚、唐太宗李世民和康熙。”
“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一时之间,长安孩童歌谣传唱,流言四起:慕容姐弟宠冠后宫乃是天下大乱的先兆。
【三】
天下大乱?汉室废祚三百年,天下可有一息一刻的宁静?
看着姐姐在苻坚面前千娇百媚、轻舞身姿,慕容冲深吸一口气,默默地藏起了昨夜胯下承欢的耻辱,暂时摘掉娈童的面具,毕恭毕敬的站在苻坚的身侧,做起了侍卫,他的态度是那样温顺,脸色是那样的波澜不惊,这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从前在燕皇宫里豢养的那只哈巴狗,只要捋捋毛,就能马上秀花样式的讨好主人。
他有时会任性的拔过苻坚的剑乱舞一通,有的时候又把刚刚整理好的书册扔的满地都是,有的时候把受伤的小鸟带回来悉心养伤,有的时候又会把院里的花朵片片扯碎……
苻坚不在意,任他胡闹。
在他的眼中,凤皇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惹人垂怜。
如果说慕容冲遇见苻坚是一生痛苦的开始,那么苻坚遇见慕容冲那当是最美的幻梦。
大臣王猛再三进谏,苻坚终于同意送凤皇出宫。然而,他却还因着凤皇的谐音,在宫里遍植梧桐,只为那一句”凤凰凤凰栖阿房“,来聊表自己的思念之情。
最早的记载可能是出自《诗经·大雅·生民之什》中的第八篇《卷阿》的这一句:“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顺带一提,《卷阿》中还有一句比较有名:“凤皇于飞,翙翙其羽”。
【四】
笼中的金丝雀大概从出生就被关在笼中,早已失去了性格。然而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身上流着的燕皇室的血液,却在这一年两年三年的鞭挞磨砺中变得热血沸腾。
有幸飞出宫墙,才是搅动风云的序幕。
他领兵作战,勇武异常。可他是皇帝娈童。
他谋略过人,胆识非凡。可他是皇帝娈童。
他燕国王子,血统高贵。可他是皇帝娈童。
他没有国,没有家,有的只是一辈子扣在头上的禁脔这顶帽子和回不去的少年时光。
那乱舞的剑,那散落满地的书,还有稀碎的花瓣,根本不是什么任性,那是他心底怒吼的野兽,那剑本该刺穿那个让他受尽耻辱的人的胸膛,再笑谈,再渴饮。
曾经明亮的眼眸染上了复仇之火,他势必要让苻坚百倍奉还。
【五】
慕容冲率领大军兵临长安城下的时候,一场“淝水之战”早已经让前秦奄奄一息,曾经的霸主苻坚已近知天命之年,显出几分老态。
公元383年,前秦和东晋在淝水交战,最终东晋以少胜多,前秦大败,一蹶不振。
他盼了许多年,能与凤皇重逢,然而没想到再见却是兵戎相向。
我不知道慕容冲有没有手刃仇人,只知道苻坚一代英雄险被弓箭射成筛子,带领最后的人马四处逃窜。
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已是西燕的皇帝,他站在长安城上,红衣似血。
他好喜欢这座城啊,曾经那么的富丽堂皇,那么的歌舞升平,然而却从不完全的属于他,他看着烽烟四起的坊市,浅笑半晌,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他向身后的人摆摆手,示意——屠城。
屠城。
他要用所有人的鲜血祭奠那段不堪的过往,他要让苻坚百倍奉还。
当然,他也要一座干净的,不留任何别人痕迹的城。
他很爱这里,他希望自己永远留在这里啊。
慕容冲在长安城改元更始,然而仅仅一年后,他便被鲜卑人韩延刺杀。
终年二十七岁。
十五年的过往恩怨终于落下。
【六】
“阿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啊?”
这一场羁绊便已足够耗尽一生。
你见过那个慕容家的少年么?鲜衣怒马,明眸皓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