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小生了个残疾儿子的消息在小小的村庄传的人人知道了,因为胖媳妇的泼性都有所耳闻,人们在街头巷尾聊到此事时都会加一句:“这就是不孝敬老人的报应啊!”一时间,胖媳妇成了许多婆婆敲打媳妇的反面教材,还真别说,村庄的婆媳关系缓和了不少。年底还被公社评为“道德模范村”。
唯独这胖媳妇没有觉悟,坐月子有娘家妈在,更是有恃无恐,或许是妈也暗暗挑拨,反正二娃一个月眼泪没少掉,但寻思着女人坐空月子心情不好,也不容易,还有个亲家母在,就都忍过去了。只是渐轻的病又加重了许多。尤其是尿床的毛病又频繁起来。
熬过了正月,眼看着二娃白天的嗜睡时间由一天的三小时变成了六小时,且在嗜睡期间又开始不间断的脱了衣服唱跳,有时候还要着抽烟,完事后又倒头沉睡。
二娃男人思前想后,找到三小姨子,商量着想再去给二娃看病。
“二姐夫,能检查的都检查了,咱们要不找找懂阴阳风水的,或许能看出啥道道。”
“也行,总这样折腾你二姐身体受不了。那你就给打听一下哪里的大仙好,请过来吧!”二娃男人说完叹了口气,走了。
这天一早,三妹妹和兄弟安子,一人一辆自行车,骑了近两个小时凸凹不平的土路,总算到了经村里人推荐的离村里五十里地的南溪村,请在当地十里八乡以看疑难杂症和风水出名的李拐子。
李拐子五十多岁,满脸的沟沟壑壑,一对三角眼配着一对耷拉眉,尖嘴猴腮,听明三妹妹的来意后,李拐子迟迟唔唔的说:“你们那里还挺远的,一去又误不少事,我还不会骑车子,你说这事整的。”安子见势,赶紧从人造革包包里拽出一条金丝猴烟,一瓶高粱白,两包槽子糕放桌子上,对着李拐子央求道:“你就给我二姐看看去吧,家里也有地方住。”
李拐子瞟了一眼桌子上的烟酒,笑着说:“我也没说不看啊,看你整这些东西干啥,快拿回去。”说着,就装腔作势的要拿起往安子包里放。
“不要嫌弃不好。”安子看出李拐子也就装腔作势虚晃一下,也就装着使劲捂住包包,无论如何要收下的恳求神态。
“好好,恭敬不如从命,咱都是自己人,以后不要这么客套了。”到底是跑江湖的,李拐子的话说的远道而来的二娃家姐弟俩顿时没有了距离感。
“李师傅,那你收拾一下要带的换洗和洗漱的东西,咱就走吧?”安子寻思着骑车又得两个小时,还得带上李拐子,紧赶慢赶也就中午了,下午还的给地里送粪去,所以就催促道。
“我已经给他收拾好了 ,你们快去吧,看病要紧。”李拐子老婆从里屋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面袋子改做的书提包,给李拐子递了过来。
李拐子顿时明白了老婆催促的真正原因,会意的冲着老婆笑笑,对姐弟俩道:“俺婆姨说的对,咱赶紧走吧!”又转头对自家女人说:“我不在家把门插紧再睡,有空去地里育点秧子,别老一天和一群老娘们胡扯东家长西家短的。”李拐子还想在唠叨几句,可看到自家女人脸拉的越来越长,猛地意识到自己犯了女人给自己定的规矩:当外人面要给我留足面子,把女人捧得高高的,在床上,我就把你捧得高高的,任男人花样百出,我言听计从。
李拐子不敢再啰嗦了,省的自己还没有在床上实施的花样泡了汤,他跳上了安子的自行车后座,和姐弟俩一起往二娃家赶去。
等请到的李拐子到了二娃家,二娃正在炕上酣睡,二娃的大闺女今天特意没去裁缝铺,留在家给忙碌了一上午的三姨、二舅和请来的大仙做了饭。
吃过饭后,安子到自留地忙活去了,三妹妹因自家老汉在家,也没有急着回家,和外甥女,二姐夫一起等着二娃醒来,好听听请来的大仙如何给诊断病情的。
大约下午三点多,二娃终于睡醒了,她看着炕沿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正和家里人聊着天,二娃掀起被子,坐了起来。
“二姐,你醒了。”三妹妹挨着二娃最近,感觉到背后轻微的响动,扭头一看,正好二娃坐了起来。
“不用下地,我过去看看你的脉象和舌苔即可。”李拐子说着站了起来,走到了二娃炕沿前。三妹妹赶紧站了起来,给腾了个地。
李拐子把脉沉思许久,抬起头对二娃说:“白天睡着是不是老做梦?尽是些男女之事的梦?”李拐子把“男女之事”的音拉的挺长,二娃一下就脸红了,急着否认:“谁还能记得梦里的事,但肯定不是你说的那些。”李拐子呵呵一笑,说:“没啥害羞的,脉象里阴气太重,阳气不足,只有思淫过多而又得不到满足的妇人才有此脉象。”
本靠着炕另一边蹲着的二娃男人,听了李拐子的话,低着头趿拉着鞋,推开门出去了。二娃的大闺女也觉得此刻在跟前不合适,也推开门到了隔壁小屋。
二娃看了看,屋里除了请来的大仙,就是自己的妹妹,也就少了许多顾虑,就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最初发病的原因和过程和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说了出来。
“唉,你不该去庙里啊,那类邪路上的仙附体,可不好治疗啊,闹不好都会折我的阳寿。还有,你这生气也是病情加重的原因,凡病最忌讳生气啊!”李拐子听罢,摇着头对二娃说。
“你说我二姐这病吃药不行?”三妹妹看着传说中很神奇的李拐子都摇头,就急切切的问道。
“倒不是不行,可以试一试,我开几味中药先煎着喝,然后等他再附体后我会会这个大仙。关键是这个很耗我的身体啊!”李拐子又一次重点提了耗身体,三妹妹顿时明白了,这是要钱呢,于是,她对二娃道:“二姐,李大夫请过来也不容易,咱先给人家付上几天的诊疗费吧!”又转头问:“李大夫,给你多少呢?”“不急不急,就先30元吧!”李拐子说着自相矛盾的话,可二娃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一年也就收入2000多元,这还没看病,就花三十元呢,可转念一想,花就花吧,能看好病就行,自己这一天光酣睡不说,每天尿湿被子就是个丢人现眼的事。想到这里,二娃爬到炕角柜跟前,手伸进去拽出一个旧白洋布包袱,解开包袱,从里头拽出一个褪了色的邹邹巴巴的手绢,放在炕上,二娃挪了一下屁股,背对着李拐子解开手绢,从里头数了三十张一元的纸币,然后又赶紧包好,按照之前的位置一步步放好,塞进了炕角柜。
二娃把手里的钱递给了三妹妹,说:“你再数数。”三妹妹知道二娃的心思,接过来,往手指上吐了吐唾沫,一张一张的又数了一遍,然后对二娃说:“没错,三十张。那咱就给了李大夫了。”
“嗯。”这边二娃轻声应着,那边的李拐子伸手已经接住了三妹妹递过来的三十元钱,眼里闪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李拐子再次坐在二娃对面,让二娃伸出舌头,仔细看了看,然后拿起手里的钢笔,在一张废旧的烟盒纸上就开起了处方。李拐子开好后,递给了三妹妹,道:“先去抓三副药,一会回来熬制喝上,看看反应。”
三妹妹不敢怠慢,走出屋子,把处方给了蹲在厨房门口的二姐夫,交代了几句,又到了小屋子,叫上外甥女,到二娃住的屋里的里头套间炕上收拾一番,给李拐子预备好了睡觉的地方,这才回了家。
第二天上午,三妹妹正在收拾院子,外甥女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三姨,我妈刚才大仙附体了,昨天请回来的大夫正准备给施法呢!”
“啊,那咱赶紧去。”三妹妹听了,在院子和正上茅房解手的自家男人说了声“我到咱二姐家了”,就随外甥女连走带跑的出了门。
几分钟后,当三妹妹和外甥女急促的跑到二娃屋里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二娃靠着炕后角,抱着头,用不太难懂的河南话叫着:“你奈何不了我,你个小毛贼。当心我让你尸首两地。”
李拐子则站在地中间,左手抓着一张燃烧的黄表纸,右手持着一把大铁剪刀,正闭着眼睛念念有词。脑门上渗透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左手似乎抓的不是火苗,而是一团没有温度的黄光似得,看的屋里的不由的一阵阵啊啊的惊叹着。都不由的对李拐子的法术佩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