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社群征文|窑洞里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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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一大早,邻居家就开始张罗着贴对联,挂灯笼了。家家户户窑洞上的烟囱里,炊烟袅袅。刚出锅的豆腐、正煮着的肉香,还有久违的白面馒头那特有麦香味,都混杂在空气中。

门前的大碾盘下,聚集着一群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们,他们有的玩“过家家”游戏,有的玩捉迷藏,还有几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爬在碾盘上看小人书……

伙伴们的欢笑声、叫喊声,以及不时从远处传来的一两声鞭炮声,在村子的上空久久地回荡,全村人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之中。

可是,在我家那孔开挖不久的窑洞里,却呈现出另一派繁忙的景象,

父亲站在窑洞里事先支好的木架上,用镢头修理窑洞顶部,土不停地落在了父亲的头上和衣服上,就连他的眉毛和胡子上也挂满了细土。在窑掌里,大哥抡着镢头挖得正欢。汗水一滴一滴地从他的头上和脸上滚落下来,他都顾不得停下手来擦一擦。

从窑洞里挖出的土,要用架子车运到马路对面的河道里,运土工作由二哥带着我和妹妹完成,就连不满十岁的侄儿侄女也要跟着我们扶车辕、上坡推车。

在我家那条又长又陡的坡上,两辆架子车交错行驶,我和妹妹的这辆车倒完土刚刚返回,二哥和侄儿侄女的那辆装满土的车子就出现在了坡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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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一进入腊月,从生产队开始放假的那一天起,我们家的挖窑工程就开始了,全家人中,除了生病的母亲和年幼的侄儿侄女外,其他人都一起上阵,一直要干到年三十的掌灯时分。

我们在外面干得热火朝天,嫂子们在厨房也忙个不停。她们为全家人准备过年吃的食物,磨豆腐,蒸馒头,做猪血灌肠。

风箱拉得“呼呼”地响,厨房门口的那口大锅里炖着的大肉,发出“咕咚咕咚”地响声,香味弥漫在整个院子里,香得我直流口水。

趁嫂子不注意,我溜进厨房,从一块骨头上撕下一小块肉来,拿出来和妹妹一起享受那久违的美味。

当然,过年那天,我们家桌上也摆满了喷香的猪肉,滑嫩的自制豆腐,白胖的麦面馒头。全家一天的辛苦,都融化在这顿丰盛的年夜饭里,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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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年三十到正月初二,大人门在这难得的时间里,走亲访友,放松心情。我们和小伙伴们在大碾盘下打扑克,捉迷藏,抓石子,玩得十分尽兴。

三天年过完后,全家人又继续忙起来了。在父亲执掌家里的大权时,每年从入冬到大年三十,我们全家人就不停地地挖窑。后来,随着父亲年龄越来越大,大哥接了父亲的班,每年的这段日子,全家人还是挖窑不止。

家里的几个孩子,整个寒假都跟着大人干活。因为不能跟伙伴们尽情玩耍,一个个怨气满天。

父亲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心思,中途休息时,他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娃呀,你们要记住:过日子只有苦尽才能甜来。这是大(父亲)苦了大半辈子才悟出来的道理。”

父亲真的是苦了大半辈子。在他幼年时,祖父因为一场官司而被打入了大牢,一年后死在了监狱。父亲兄弟三人跟着祖母,在饥寒交迫中慢慢长大。为了成家,父亲不得不背井离乡,到外公家做了上门女婿,和母亲结为夫妻。

大哥和二哥先后出生后,父亲带着一家人回到了故乡,借住在人家的窑洞里。为了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父亲开始不停地挖窑洞。

经过父亲不懈的努力,我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可是,正当全家人搬入新家,准备安心过日子时,一次严重的塌方事故又一次让全家人无家可归。

发生塌方事故那年,大哥和大嫂结婚不到一年。我大概三岁多,才开始记事。当大哥发现发现窑洞发出吱吱嘎嘎声音时,赶紧招呼家里人撤离。

当全家人全部撤出时,只听见“嗵”地一声,整个崖面倒栽了下来,三孔窑洞全塌了。幸亏家里人撤离及时,要不然,后果难以想象。

窑洞修好后,需要晾晒一两年,完全干透才可以住人。随着两个哥哥成家,侄儿侄女的出生,家里的住处一直很紧张。为了有个安身之所,我们家的窑洞总是刚修好,人就入住了,这是造成塌方的主要原因。

随着生活条件的逐渐改善,当地出现了专门箍窑洞的手艺人。大哥把箍窑师傅请到了家里,买来了砖头,把家里的几孔窑洞全部都一砖到顶,箍得非常结实,从此以后,我们家临近年关时的挖窑工程终于画上了句号。

“年味”与“修窑洞”,这两个看起来是两个毫不相关的话题,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却是那么的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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