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外婆周年祭

外婆走了，2016年12月14号的凌晨3点多，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不——或许，或许，或许……或许还是留下了什么，一捧骨灰？还是一方矮矮的墓穴？

远在上海的我终于还是没有见到外婆的最后一面，11月的月底回家办事的我，匆匆的探望了病重的外婆，说好的下个月再回来，但是……但是事实真的像外婆说的那样，下次回来，下次回来，下次回来……下次回来，冰冷的水晶棺，外婆在里面，我在外面，薄薄的一层玻璃却成了一道天堑。最后一面，竟然成了永别。

记忆中的外婆是笑嘻嘻的，总喜欢说出去看看。外婆其实就是个小学估计还没有毕业的农村妇女，像很多这个年纪的老年人一样，一辈子都在操劳着子女的前途未来。终于在暮年的时候，活的自由了那么一些，然而，这辈子好像去了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南京了吧？至于旅游？我想是没有的吧！想着曾经答应外婆的，等工作了，等自己赚钱了，带着她去坐飞机，出门去旅游，这一瞬间，所有承诺都在无情的嘲笑吧……

记忆中的外婆是强壮的，外公在我少年时候就去世了，那个时候外婆所有的子女都不在身边，那时候所有孙子辈中最大的我被安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这样，和外婆相依为命了整整5年的时光。外婆的个子小小的，却总可以挑起重重的担子，宽阔的农田里总是能够寻找到外婆忙碌的身影。因为一个人，每次抢收稻谷的时候都会落在最后，但是，外婆的速度很快，做起事来总是很利索，从来不会是最后一个收割完毕的。

记忆中的外婆是泡饭的味道，和外婆相依为命的日子中，每到农活集中的那段日子中，总会是我最痛苦的时候。因为农忙，外婆总会抓紧每分每秒，大大减少在做饭上的功夫，总会在第一顿煮上很多的米饭，之后的几顿，咸菜、泡菜还有泡饭也就成了日常的主食。而且很多时候我要自己弄好这些，有的时候为了抢时间，中午的时候外婆并不会回家煮饭吃饭，我需要走很远的路程，把做好的泡饭，送给在农田忙碌的外婆。一度泡饭成了我最讨厌的食物，但现在泡饭成了最美味道，也成了记忆中外婆的味道……

记忆中的外婆嗓门超级大，睡懒觉的时候会被外婆的吼声惊醒，小舅冬日里安静的懒觉常常会被外婆的狮吼功给破坏殆尽。在那个手机还没有盛行，基本靠吼的通讯年代中，外婆的狮吼功绝对承担起了，信息传递的重任。

记忆中的外婆是追到教室门外的秋裤，初中时候，某年的深秋，开始知道美丑的我，偷偷的在某个稍微暖和的秋日里面并没有理会外婆的命令，穿上早已准备好的秋裤。美美的吃过早饭，乐呵呵的上学去了，却不知道外婆竟然发现了，发现了藏在枕头下的秋裤。愤怒的外婆抄起秋裤，一路追到了教室门口……

记忆中的外婆是个大胃王，在和外婆相依为命的日子里面，外婆每顿饭都会吃的超多耶！我的饭量用碗来计算，外婆的饭量只能用盆来计算了，而且每顿饭都会吃好几盆，那时候并不知道有一种病叫甲亢……

后来外婆生病了，一种致命的病，进展的让手术都没有来得及的一种病，带走了外婆的健康，带走了外婆强壮的身体，带走了外婆好的出奇的胃口，更带走了我亲爱的外婆……

记忆中的外婆总是轻轻的摇头，好像记忆中的外婆就是那个样子，轻轻的震颤，很多年都是那个样子，也从来没有人注意过，外婆的眼睛越来越凸，更没有人知道有一种病叫做甲亢……

记忆中的外婆呼噜声音很大，少年不知愁滋味，外婆的呼噜声便成了最好的警报器，外婆的习惯很好，只要一沾枕头便会传来地动山摇的呼噜声。所以很是方便我的各种作案，初中时候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作业，但是我总会写到很晚，舅舅的小说成了熬夜的唯一理由，外婆总是觉察不到，因为呼噜一停，就会一本正经的写作业呀！后来读了高中，去了县城，离开了外婆，现在外婆的呼噜声，再也听不到了……

记忆中的外婆很是好强，在和街坊邻居聊天的时候，考上大学的我还有妹妹们，总会成为外婆口中颇为炫耀的谈资。今年考研调剂的过程中，外婆常常打电话给母亲，询问我的近况，坎坷的路途，连累着健康状况每况日下的外婆为我担忧，再后来得知被上海交大录取的时候，外婆高兴坏了，回家陪外婆去集市买菜的时候，逢人便要夸赞一番。我知道我的外婆是高兴的……

记忆中的外婆脾气很大，总是爱对发脾气。电视看得时间长了会发脾气，衣服穿得少了会发脾气，成绩差了会发脾气。那几年，总是觉得外婆太过苛刻，总爱针对我，不喜欢我，后来读了县城高中，离开了外婆之后，外婆再也没有对我发过脾气了，每次回家，外婆总要问东问西，经常会询问母亲我的近况。后来开始渐渐明白，那是爱的责骂，可是现在……

记忆中的外婆……

外婆走了，永远的走了，在也不会回来了。以后回到老家在门外喊门的时候再也听不到外婆招牌的应答了，再也不会看到外婆拉开大门后惊喜的表情了。我知道外婆走了，走了，终于走了，不用再接受病痛的折磨了。

承诺带着外婆游玩上海的，承诺带着外婆四处旅游的，承诺带着外婆去坐飞机的，所有的承诺，全都随着外婆的离开，吹散在了冬日的冷风中。

衰老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一点一点在进行着，时间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一点一点在流逝着，外婆走了，静悄悄的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一直在外奔波求学的自己竟然连最基本的常回去看看都没有做到，甚至后来，因为赌气、因为害怕面对，竟然不敢回家去，害怕面对那个日渐消瘦的老太太。电话这头偷偷的抹眼泪，暗自神伤也没有回去看看病重的外婆，此刻，竟然成了悔恨终身的遗憾。

恍惚间明白了些什么……希望外婆一路走好，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好好的，好好地珍惜身边的每个人。有的人，错过了，那就真的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