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奸(第三次修改)

黄河是中国的母亲河,发源于青藏高原巴颜喀拉山脉,全长5464公里,自西向东流经青海、四川、甘肃等九个省区,最后流入渤海。地理课本上说,黄河是世界上含沙量最多的河流,每年会产生十六亿吨泥沙,其中有十二亿吨流入大海,剩下四亿吨长年留在黄河下游,形成冲积平原。我的家乡就位于这冲积平原上。

黄河流经惠县46.5公里,而我的活动区域只有10公里。黄河大堤高出水面近二十米,大堤蜿蜒曲折,在钻天杨树的遮蔽下,延伸进遥远的大海。前几年,大堤上拓宽了公路,大堤靠近河岸的地方加固了石头,平整了土地,每隔5到10米栽种了耐活的笔直的杨树。大堤下面是成片的果园,苹果园、桃园、梨园应有尽有。每年四月份花朵争相开放,分外妖娆。当地政府借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中的名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不遗余力宣传,逐渐成为一大旅游景点。每年赏花、看河、采摘的城市人慕名而来,满载而归。现在春夏之交,大堤上车流涌动,熙熙攘攘。我的工作就是负责这一方的安宁。

李叔开着警车,滋不郎当地,嘴里哼着小曲。我坐在副驾驶上,迷迷糊糊地,车窗半敞开着。风很轻柔,杨树叶子沙沙拉拉地,太阳正没过头顶。这大好的时光不眯一觉儿,是对景色的亵渎。

李叔一脚踩了刹车,车轮子吱吱叫。李叔一把推开车门,喊:“实儿,下车,有情况。”

我霍地睁开眼,心里怒骂着:这杂种,接着极不情愿地下了车。好觉又被打断了。李叔开车总是一惊一乍。

我跟着李叔走下公路,在成排的杨树中走了十多米,停在了石头垒成的堤岸上。远远望去,黄河水浩浩荡荡地,像千军万马。

我揉着眼睛说:“叔,有啥情况?”

李叔解开腰带,褪下裤子,掏出机关枪一阵扫射,说:“给我们的黄河母亲交点公粮。”李叔一哆嗦,提上了裤子,伸了个懒腰,喊:“舒坦!”

我看着远处昏黄的河水,想到我看不到光明的未来,心里如热锅蚂蚁。这个镇位于惠县的最南头,鸡来了不会叫,狗来了不会吠,狼来了会饿死。对惠县来说,这里就是蛮夷之地,这里就是天涯海角,这里就是大大的错号。

李叔见我兴致不高,拍着我的肩膀说:“年轻人,莫灰心,莫气馁。挫折只是暂时的,前途还是光明的。”

李叔点上一支烟,吞吐云雾,一口大黄牙时隐时现。

我说:“叔,我不就是打了个仗吗?”我觉得很委屈。

李叔吸了一口烟说:“那你就拿个半头砖拍人家脑袋啊?”

我说:“谁让他抢我的女朋友!”

李叔抽完一支烟,把烟头丢进黄河说:“你知道你拍的是谁吗?那是市长的儿子,那是一般人吗?人家就是来镀镀金,你倒好,给人家来一个血光之灾。”李叔哈哈笑。

我还是气,说:“抢我的女人,能忍吗?”

李叔说:“那结果呢?”

我叹了一口气,日头在上,朗朗乾坤,说:“我没了女人,还受到了处分。”

李叔大黑眼珠直勾勾盯着我,说:“年轻人气不气?”

“气!”

“恨不恨第三者?”

“恨!”

“那行,跟我执行光荣的任务!”

我不解问:“啥啊?”

“捉奸!”



吃过晚饭,院子里凉风习习,树叶刷刷拉拉响。要是不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此处环境优美,芳香适宜,真是世外桃源啊。可惜,我已三十出头,还没成家,也没立业。人生一片灰暗。

“实儿,穿上警服,走!”

我正沉浸在悲伤中。一颗星星蹦了出来。又一颗星星蹦了出来。我下意识地数着。这时,我才意识到黑夜的序幕已拉下。我已发呆了两个多小时。

“叔,为啥不开警车?非要开破桑塔纳,万一咱被人家撵了呢?咱这车能跑的了吗?”

李叔瞪我,说:“跑?笑话!我老李在这一带混了三十多年,没出过一条人命案子,为啥?想当年,我手拿一把西瓜刀,从黄河头,砍刀黄河尾,那场面,大的,你在美国大片都看不到,砍得黑社会叫我祖宗,那我不是跟你吹,我要是你这个年纪,黄河我能游个三四趟,扎个猛子一个小时不用露水面……”

李叔说得吐沫横飞,我打断说:“叔,你别吹了,你要是能挺半个小时不出头,我就给你磕个头,拜你为师!净吹吧你,在水下还憋一个小时!”

李叔转动方向盘,来了兴致说:“实儿,我就是喜欢你这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叔,年轻的时候,扎猛子得过全县冠军。”

夜逐渐变黑。我来这里三个月,跟李叔出来过六七趟,一次也没成功捉过奸。

我说:“叔,你连着好几个月都没捉奸成功了,就别吹扎猛子了。”

李叔说:“知道你来了后,我为啥不成功吗?”

我摇了摇头。

李叔说:“还不是因为我带着你,影响了叔的判断。”

我不屑说:“得了吧,叔,你还判断,上次看见一个面包车晃悠,你还打包票说,此处必有奸情。拽开人家车门一看,哎呦,我去,一个妇女露着俩奶子喂孩子吃奶。让人家大喊抓流氓,你跑得比谁都快。”

李叔嘿嘿一笑,说:“失误,失误,叔,成功九十九次,还不允许失手一次啊。”

我说:“叔,咱干这事儿是不是有点缺德啊,人家你情我愿的,在黄河滩上亲个嘴,就不要打扰了吧。”

李叔拍着方向盘说:“社会风气要净化,我跟你说,实儿,你不能让小资产阶级情调给腐化了,都有家有室的,在黄河上亲嘴算啥?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不是奸情是啥?我跟你说,逮住奸情就得杀,不能客气。”李叔顿了顿,接着说,“你不是深有体会?”

老李啊老李,该杀的老李,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心里怒叫着。一根针穿透了我的胸。阿玲明明是我的女人,好端端的,被那小白脸横插一腿。爱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从我身边离开了。我无房无车也无钱,对方是有权有势也有钱。想到这,我就来气,小三小四都该杀!不能心慈手软!

李叔见我沉默,知道我难受了,自言自语说:“实儿啊,不瞒你说,你嫂子就是这么跟人家跑的,她太年轻,唉,你说,我心里啥滋味!我一个当警察的,媳妇居然让人家拐跑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李叔双眼含泪。



夜风吹得我头发飞舞。

桑塔纳停住了,近灯光照出十多米的明亮。黑夜被马路两边的杨树团团笼罩,阴森森的。大堤蜿蜒曲折,两个受伤的男人对着夜空沉默。伤口像车的两盏灯照亮并刺伤了两个男人的心口窝。李叔也有他难言的伤痛,我突然又很同情他。他五十多,眼看要退休的人了,没有媳妇,也没有孩子,把自己的青春年华全部奉献给了这片黄土地。我心生敬意。

李叔关上车灯,拿着手电筒走出去。我跟着也下了车。黄河水淙淙地流着,一股水草的清香跟着晚风吹过来,让人精神抖擞。

我说:“叔,咱不开车了吗?”

李叔说:“我总结了一下,这几次失败的经验,不是敌人变得狡猾了,而是我们太大意了。”

我说:“此话怎讲?”

李叔打开手电筒,从公路上走进杨树林,说:“你想啊,咱开着车动静那么大,他们一听见,就立马没了动静。车胎不动,我就以为车里没人。说不定,他们正趴着呢!”

我跟在李叔后面,成排的杨树像一块块沉默的墓碑耸立着。李叔把手电筒关上,我们默默走着,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走了大概一里多地,路过很多停住的车。车停在杨树中间,没看到有人。又走了一百来米,李叔停住了,小声说:“听,实儿,有情况!”

我仔细听,但只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我说:“啥啊,没听到啊。”

李叔把食指贴在嘴唇上:“嘘,小点声。你得仔细听,细心听,用心听。”

一阵晚风吹过,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女人断断续续的飘渺的呻吟声。

李叔快步小跑,隐隐看到一辆黑色的车横在了杨树中间。随着离车越来越近,女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看来李叔今晚得捉奸成功了。

离车五六米的时候,李叔打开手电筒,像猎狗看见兔子一般,急速扑过去。

李叔用手电筒照着,敲着后车窗,喊:“警察,开门!”

车里面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停顿了。一阵窸窸窣窣的慌乱的声音。我在李叔身后,偷偷笑。看来他们在穿衣服。

车门还没开。

李叔急促地敲,高声喊:“快点开门,再不开门老子就开枪了!”

车门还是关着。

李叔手电筒往后照,转身看我,故意提高嗓门说:“实儿,把我的冲锋枪给我拿来,看来今晚得大开杀戒!”

左后门开了,一个男人低着头,慢慢探出身来,说:“哥,哥,误会误会,请问是哪个道上的?”

李叔拿起手电筒照他的脸,带厚眼镜,小圆脸,头发蓬乱,四十多岁,表情紧张。李叔关上手电筒,递给我。他点上一根烟,吐了大大的烟圈说:“说吧,坦白从宽!”审犯人,是李叔的强项。

那男的说:“说什么?”

李叔哼哼一笑,说:“哦,装疯卖傻?逍遥快活了吧?”

“……”那男的一阵沉默。

李叔把烟一撮,叹声说:“说吧,别矜持了,跟谁家的女人出来浪?社会风气,就是让你这种人给败坏了,破坏人家家庭很爽吗?一看你就是个小白脸!”

那男的结结巴巴说:“哥,哥,误会,误会,纯属误会!”

李叔把烟头一扔,说:“实儿,我的铐子呢,把铐子拿来,不说实话,看来得逮到局里慢慢审。”

我假装翻口袋。

那男的激动地说:“哥,别,误会,真的误会,那是我媳妇,我们是两口子。”

李叔嘿嘿一笑:“两口子?糊弄三岁小孩呢!两口子在家亲嘴就行了,跑到黄河滩上来亲嘴玩?你当我是傻子啊!”

男的继续说:“真的,真的是两口子?”

“好,你说是两口子,把结婚证拿出来!”李叔使出了杀手锏。

那男的懵了,顿了好一会儿说:“结婚证没带着,在家里了。”

李叔说:“我就知道你拿不出,说,你们是什么关系?到底是什么不明不白的关系?”

李叔提高了嗓门,那男的沉默了。

“说,是小三,还是情人,还是嫖客?”李叔接着喊。

“……”那男的依旧沉默。

李叔开始做思想教育工作:“看你白白净净的,相貌堂堂的,做点啥不好?非要干偷人的勾当!是老师吧?”

“这……”那男的仿佛被说中了,没敢说下去。

“那好,叫你校长来领你!”李叔再次使出杀手锏。

那男的突然抓住李叔的手,哀求说:“哥,哥,不要啊,我是一时糊涂,现在包住个饭碗不容易啊。”那男的声音像是哭了。

“行,你早承认不就完了吗?废了半天话,这样吧,摆平这件事五千块钱。”

“啥?”那男的大惊,声音不像是哭了的。

“怎么?非得让你校长来领人是吧?”

“不是,哥,误会……”

李叔打断,厉声说:“误会个屁,人赃俱获,捉奸在床,哪里误会了?”

“哥……”

“别他妈叫我哥,我不是你哥!”

“哥,不是,警……警官大人,我真的没带那么多钱,我这里也就有个三百五百的。”

“糊弄谁呢?现在就是嫖个娼三五百也不够?五千块,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李叔一锤定音。

“警官,警官大人,我真的没有,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通融?”李叔转头对我,“实儿,看了没,刁民啊,捉奸在床的,都是这副德行,”李叔嘿嘿一笑,“你早干什么去来,现在跟我讲通融,你难道不知道风险跟受益是成正比的吗?”

“警官,警官大人,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我就是一个穷老师……”那男的这次是真哭了。

“哭穷?这招我见多了,现金要是不够,我可以放宽条件,微信转账也行,支付宝转账也行?怎么样,够仁慈了吧!”

“警……警察同志,饶了我吧,求求你……”那男的突然下了跪。

我一惊。觉得这老师怪可怜的。反正上床这事你情我愿的,李叔大晚上的捉奸,其实挺缺德的。

我说:“叔,要不咱们算了?”

李叔夺过我手里的手电筒,打开,照着车,喊:“实儿,这事不能心慈手软,这不是人民内部矛盾,这是敌我矛盾!”

“警察同志,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一岁小孩……”那男的跪着哭了起来。

我说:“叔,算了吧,你看多么可怜?”

李叔说:“我这辈子不怕当贼的,也不怕黑社会,我就怕当老师的,铁公鸡,一毛不拔,你看,还使了出苦肉计……”李叔叹着气。

那男的越哭越伤心,哭声盖过了黄河水流的声音。

李叔说:“得,今天算我倒霉,服了你这当老师的,还真有两把刷子,不过,”李叔晃着手电筒照敞开的车门,“咱们的女主角出来吧,今天我就不难为老师了,不过,嫖资我还得帮你要回来。警察做事,就在公平两字。”

李叔一直照着,过了好一会儿,从后座里慢慢挪出来一个女人,先是左脚着了地,高跟鞋,黑色裙子,手扶着车门,右脚着地,整个人从车里出来。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半张脸。

李叔一直照着她的脸,像是在辨认。沉默了有三分钟。

那男的不哭了,也在看,仿佛自己是局外人。

李叔大惊,变了音说:“如莲?”

那女的也一惊,抬起头,用手挡住手电筒的光线,看,努力辨认,嘴里挤出两个字:“老李?”

李叔突然爆发了,如黄河绝了堤,手电筒掉在地上,他一脚踹倒那男的,两手摸索着上下警服的口袋,喊:“我操你妈的,老子的手枪呢,非毙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眼前的这一幕,我懵了。完全不知所措。幸亏李叔级别不够,没有配枪。我们所里,只有所长配了枪,而我至今都没见过真枪长什么模样。

那男的哀嚎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嘴里喊:“杀人了,警察杀人了,来人啊……”那男的跑上公路,钻进一片桃园里,消失了声音。

天空一声闷雷。狂风刮起,杨树叶唰唰啦啦响。

李叔转头冲我大吼:“实儿,抓紧追捕逃犯!”

我楞在原地。

“傻了?快去!”

一道闪电,让我看清悲伤和愤怒在李叔脸上蔓延。

我“哦”了一声,拔腿跑向公路。

一声闷雷。又一道闪电。又一声响雷。

风在怒吼,暴雨轰轰隆隆地倾泻下来。



跑进果园,狂风和大雨让我迷了路。不知从哪里蹦出一只大黑狗,把我扑倒在地。我“哎呦”一声,被送进了医院。当天夜里,我高烧近40度,意识迷迷糊糊地。打针、吃药和输液。折磨着我。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马所长带着同事们慰问了我。我心里突然感到很温暖。但我没有看到李叔。

马所长临走,让我安心养病。

三天后,病情好转。我打算转天办理出院手续。输完液无聊的空隙,我翻出手机刷微信。在朋友圈里,阿玲公布了她的喜讯,晒了张婚纱照。洁白洁白的那种,像天上的云朵。她说,她要结婚了。我如五雷轰顶。

我“嗷”了一声,嘴唇哆嗦着,眼泪狂流。吓得隔壁床上的截肢男人站了起来,喊:医生。

我哀嚎大哭。

一个值班的中年男医生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摸了摸我的额头,翻了翻我的眼皮,紧张地说:“高烧,坏了,狂犬病要犯了,抓紧控制!”

跑进来两男两女,把我摁住。

我奋力挣扎,哭嚎不止。爱情这种病能治好吗?在模糊的泪眼里,我想起了阿玲的笑脸,像绽放的花朵。美丽但悲伤。我觉得我挺不过来了,要死了。那就这样让我死。我日他八代祖宗的狗日的死我不怕!阿玲,是我大学时就爱上的女孩。她的最好年华,给了我;我的最好年华,陪了她。阿玲曾说,苏实,总有一天,我要嫁给你,穿上洁白洁白的像云朵那样的婚纱……我啊啊大叫,痛哭流涕。

在无数双控制我身体的手掌里,我紧紧地握住了一只手,纤细而温暖。我把它放在了我的心口窝。有多久了?没有一只手来温暖我。



三个月后,我活了过来,重新回到了所里。

马所长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说了一些客套话。我心不在焉的敷衍。过了半个小时后,马所长说恭喜我。我一愣,云里雾里不明所以。马所长说调令下来了,把我调回了县里。那一瞬间,我是愣住的。马所长拍着我的肩膀,勉励我好好上劲儿。

在我准备走出门的时候,我问,李叔呢?

马所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顿了有一刻钟,徐徐地说,他死了。

我怔在那里,目瞪口呆。

从马所长的嘴里,我慢慢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李叔年轻的时候,也是放荡公子。直到他在舞厅遇到了小十多岁的如莲,他才迷途知返,如梦初醒。他爱上了她,但她只是逢场作戏。如莲最后跟别人跑了,但那时她已怀上了孩子。生孩子的时候,羊水破裂,孩子吸入肺部,没有救过来。在我住进医院的第二天,李叔的尸体在距离事发的地点二十公里的下游拐弯口被发现。他紧紧抱住如莲,亲吻着她,双双殉难。李叔终于跟他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了,而且永远不会分离,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如此,虽然残忍,但是美丽。

在李叔的宿舍,我翻出了很多捐款单。有希望小学的,有红十字会的,有公益基金的,有福利院的。他把他这些年来捉奸的钱,毫无保留地都捐给了国家最需要钱的地方。我翻着那些捐款单肃然起敬,禁不住潸然泪下。李叔虽然不是完美的人,但可以说是一个具有伟大人格的人。这些年他一直在弥补内心的愧疚,并终成所愿。



当我独自开着警车在黄河大堤上一路驰骋的时候,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李叔的面容,慈祥、和蔼、无惧黑夜。现在盛夏,黄河水浩浩荡荡地不舍昼夜的往东流,并最终汇入大海,消失于虚空。我站在堤岸,人声鼎沸,现在是旅游的旺季。

“警察同志,麻烦你让一下,我要在这里拍个照。”一个二十多岁的外地男子对我说。

我挪了几步,让出我身后的黄河,说:“好的,一定要注意安全。”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李叔就站在了我的身边。他吧嗒吧嗒撮了几口烟,慢慢吐出享受的眼圈说:“实儿,你知道黄河鲤鱼为什么能活吗?”

我摇着头对着浑浊的黄河水说:“我也正想问呢,叔,水里那么多沙子,鲤鱼怎么活呢?”

李叔出神地望着黄河水,慢吞吞地说:“鲤鱼分得清哪是水,哪是沙。它喝得是水,不是沙。实儿,你明白吗?”

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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