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益明
最初知道熊逸先生是源自罗振宇先生的得到app,在那上面,透过熊逸先生开设的《熊逸书院》,《熊逸佛学50讲》,《熊逸说唐诗》等课程,发现这位被人誉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思想隐者,在解剖传统文化经典这一块所采用的方式别具一格,令人不得不惊叹。
他不仅对中国传统做学问的方法考据,辞章,义理谙熟于心,把传统经典的来龙去脉能表述的清晰而有条理,而且还能够旁征博引西方学术经典来做新的阐释,如:援引政治学,社会学,哲学等学科经典来与中国经典相印证,这种剖析方法,不仅表现出熊逸先生学术视野之开阔,也直接赋予了传统文化经典新的活力。更为难得是熊逸先生的语言表达风趣幽默而又不失严谨,能言快语而又具有深度,可谓是让品读其文之人,能够充分享受智识上的乐趣。
不过,个人在品读熊逸先生在得到上开设的课程文章时,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太满足,甚至觉得这种形式反而限制了熊逸先生的思想表达,于是乎,还是选择去品读熊逸先生的作品。
他的作品基本上是解读中国传统文化经典,如:《一切心法王阳明》,《隐公元年》,《逍遥游:当庄子遭到现实》等等,不过,我却没有选择这些作品,反倒是选了一本看起来很悠闲,像是随笔一样的作品《纸上卧游录》,而我之所以选择这本著作,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书中目录有一章标题居然是《读书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这倒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让我试图透过本书那一探究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这本《纸上卧游录》实际上是熊逸先生在读书历程中的些许思考以及一些精彩书评的合集,只是他借用现实生活中旅游的方式去表达本书,每个主题是一个景点,每个景点有一些好书,每些好书都有作者游览过后的思考感悟,本书内容大体如此,只是别人可能是一本正经的端坐在书桌前看书,他倒好,大都是躺在床上看的,要不然怎么叫卧游呢?可是怎么读书的形式真的重要么?殊不知作者秉承庄子“心有天游”之理念,不被外物形式所拘束,只此求知之心,逍遥天际,圆融无碍也。
而作者为什么要用旅游的方式来呈现这本书呢?在书中缘起篇也做了交待。而且,个人觉得缘起篇以及那些涉及作者个人观点的篇章,比作者其它内容,也就是去谈论某本书时的内容,要显得更为精彩,也更加吸引自己,因此,对本书的简介方式,那就是详论书中个人观点处,略论作者讨论书籍的地方。
在缘起篇,作者用自我心声坦述以及与网友海盗路飞的对话来表述了自己在阅读,学习,旅游,生活等诸多方面的精彩观点。比如:他认为读书会让一个人的心更开放,在不断阅读的过程中,能够不断更新自己的知识体系,这作为一个读书的作用来看,倒也很有道理。
当然,这还不是精彩的地方,精彩的地方在于他跟网友海盗路飞关于读书与旅行的辩论引发的此后一系列关于智识乐趣与感官乐趣的观点。不过在这里,我首先要提出的是,可能并没有网友海盗路飞这个人,只是作者想象出来的一个人设,因为连这本书的作者,都可能并不是作者真正的面貌,他在缘起篇就直接说了,我把本书作者人设制定为:年近三十,男,单身,不合时宜,人生输家,愤青,有一点文艺趣味,嘴巴刻薄。
之所以这样写,可不是作者故意玩弄读者,而是他自己可能患有先天自闭,平时喜欢虚构一些人物,来创建自己的人际关系,但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对于此,个人觉得,真假倒是其次,不是很重要,他们之间会辩论什么内容最重要。
其实,他们辩论的问题很简单,就是古人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那些喜欢满世界跑的人,就有可能会觉得,这个蹲坐在家里看书的人,生活太无趣了,格调太单一了。
那这个网友海盗路飞,显然就是这个典型代表,他可喜欢到一些文明古迹去观赏了,观赏完了,就来找这个作者开吹嘘一番,可这作者倒是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而且是一本正经,引经据典的开怼。
作者引用麦克卢汉的《理解媒介》里的一段话:“柏油路、铁路和轮船使旅行失去了旅行的滋味。人们稀里糊涂地突发奇想而外出,闹闹嚷嚷拥向外国旅游,因为出国旅游之方便,与上影院、翻杂志并无多大差别。这样的人从未真正脱离过他们因循守旧的无知觉的路子,也从未到过任何新的地方。”
这些人出去旅行,看起来去了好多新地方,玩转了好多花花世界,实际上思维视野依旧如初。其实,这不难理解,现实生活,难道不是如此么?如今,去旅游,只为拍个照,发个朋友圈,刷一波存在感,不就是人们的常态么?而像我之前写的那篇书评《摩挲大地》里的余秋雨先生,以探寻人文景观背后数百年历史人文记忆的方式去观赏景观的人,何其稀少,更何况很多景点,大家也没有那个能力与心情去探寻一番。
而至于本书作者连余秋雨先生这个心力都不曾有,对于外界观感而言,他更喜欢宅在家里,泡在经典书籍里去充分享受智识所带来的大脑刺激,有人曾抄了顾城诗《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中的一段,说他像诗中维多利亚深色的丛林里的树熊,整天啥也不干,也不出去,就守着它的食物浆果一样,而作者则是守着自己的书籍,我想可能熊逸的称呼或许与此有关。
但作者也在书里这样说:“我喜欢这样的日子,让我尽情地在纸面上周游世界,周游于古往今来,文字是最能让人发挥想象的东西,正如佛祖看到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乾坤”,我在抽象而闭塞的文字里看到了一个个浆果一样的梦。”那你又能说什么呢?
而且,作者还觉得自己是像庄子“心有天游”一般,此心在每一本书中自由遨游,无拘无束,逍遥自在,一本经典好书就是在充满悬念与未知的新大陆,作者徜徉在一本又一本的经典好书中,怎么又会觉得贫瘠而乏味呢?
倒是他觉得由网友海盗路飞关于旅游引发出来的对感官愉悦的认识问题值得讨论,作者基于此,进一步延伸到当今社会现象,世人大多沉浸在市场艺术的典型代表影视娱乐中深深不可自拔,倒是会出现某种危机,会逐渐丧失自己的思考能力与想象能力。
他问了网友海盗路飞一个问题,影视界商业片与文艺片的区别?海盗路飞,回答不知道,而他虽然不太看影视,但他的观点,却极为犀利,他是从背景音乐的角度来看,商业片,导演经常配大量背景音乐帮助观众去感受到这个片段的喜怒哀乐情绪变化,而文艺片则很少使用,基本是慎用,这就使得文艺片具备了某种朦胧美,给到了观众以充分的想象与思考空间,这就是二者的一个重要区别。
可大家想想,这两种片子的结果在市场上的表现是什么?这恐怕就不用我多说了。可这个说法,让海盗路飞不服,举出黑客帝国来说明影视作品,能够呈现出来的哲学思想深度,可作者却根本不置可否,他有两点理由,第一,影片反映的哲学观念,早就被两千多年来的西方哲学年讨论烂了,第二,影片更重要的是艺术高度,而非思想深度,那这两条不仅怼得网友海盗路飞哑口无言,还让我等读者也是无话可说。
在一番辩论结束后,作者也坦陈了一些自己的读书方法,第一,总是先读原典,避免具有先入为主的偏见,第二,花长时间慢慢品读,据说一本小说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流年》,他就读了大半年了,第三,喜欢看具有悬念与逻辑缜密的书籍,这大概就是我在作者缘起篇中提取的大概内容与思考。
那在这缘起篇,个人就花了如此篇幅,那跟随作者走入正文,岂不是要要更为复杂,个人觉得,那倒不至于如此。他的正文主体部分大都是讨论一些书籍,引述一些书籍观点,对于这部分内容,我只是略写,因为与其看我再加工一遍,不如直接读本书引述的内容,与其读本书引述的内容,不如直接去读原典,这或许对个人成长而言,会更有裨益。
他在第一篇章,主要谈论了《理想国》,《乌托邦》,《东方专制主义》, 《塞瓦兰人的历史》,《淮南子》,《国语》等书,讨论的是古代政治统治,看作者开列的经典,基本就会明白肯定中西政权有对照,那作者在这一篇章,又有哪些有意思的观点呢?
比如:他看《理想国》,发现柏拉图特别不喜欢诗人,因为柏拉图追求的是构建一个具有美德的世界,那他觉得诗人恰恰相反,就是太败德,可诗人为什么败德,我没看到,只是看到苏格拉底说,如果诗人不败德,那百姓与执政者为什么以至于让荷马颠沛流离,而不管不顾呢?
还说诗人喜欢撒谎,柏拉图也不喜欢,可凭什么说诗人喜欢撒谎,我也没见到,只是作者倒觉得柏拉图本人在《理想国》里也说了一个弥天大谎,那就是他认为神把人分成各种三种等级,统治者,士兵,普通人,在统治者体内注入了黄金,在士兵那里注入的是白银,普通人也注入了铁这类的,这就起是他的谎言,当然,我这是简略的说法,具体参见原文。
再比如说:作者把《塞瓦兰人的历史》中,一个有意思的道德困境提了出来,说一群远游航行之人,中途突遇海难,结果,没有被淹没的人,就逃离到了一个海岛上,在这岛上,这群人开始重新开始生活,他们这时遇到了一个问题,女人只有74个,男人则有300多人,那怎么办呢?他们为了避免矛盾,制定了一系列规则,这个规则特繁琐,我直接说结果,结果就是每个女人都可能得陪好几个男人。
那这个时候有争议的地方来了,有四个忠贞的女性,只忠于自己的丈夫,结果他们被排斥在群体之外,他们发现自己忠贞的行为,被这个群体所不耻,最后慢慢的她们也被同化了。
那问题来了?我们所谓忠贞这种道德观念到底从何而来?是我们原本就天生有的么?我觉得,对这些问题感兴趣的,可以去读读一本书,那我自己肯定会去拜读。而关于本书,第一篇章的内容,我就暂时写到此,更多内容,还是自己品读的好。
那再来看看本书的第二篇章,主要提到的是励志书籍与学术书籍的问题。这章主要提及《不抱怨的世界》,《论语言的起源》,《人类理解论》,《道家美学与西方文化》,《茶之书》,《通往奴隶役之路》,《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奢侈与资本主义》等书。
先看励志书籍,这是不为作者所接受的,要接受,也是被迫的,他觉得那就是用理性逻辑一触就破的泡沫谎言,比如:提到励志书籍《不抱怨的世界》这本书,书中认为不抱怨是那些成功人士,之所以成功的共同特点之一,那熊逸先生倒想弱弱问一句:“那什么不是由于那些成功人士成功了,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呢?”
再看学术书籍,熊逸先生举了叶维廉先生的《道家美学与西方文化》,这本书提到中西绘画的区别时,提到一个概念:“透视”,书中认为,西方的透视在中国绘画表现是不定位,不定向,没有规则的,可在熊逸先生看来不定位,不定向,根本就不符合西方对透视的定义,它的定义,规定了它必然有定向与有规则。
在这里,我不纠结对错,我把熊逸先生这个说法视为一种警示,就是在看某个学者,在对比中西方文明的时候,要注意不同概念运用的内涵与外延,至于这个篇章,提到的其他书籍内容,过于冗长,我便就不展开叙述了。
那第三篇章,主要提及《有闲阶级论》,《奢侈与资本主义》,《中世纪的欧洲》等书,主要就是探讨哲学与贵族的关系,在西方社会,哲学是贵族闲暇时间所玩的纯逻辑游戏,它绝不是实用层面的知识,也产生不了实际效用,而这个贵族也很意思,并不是有钱就是贵族,而是他连赚钱都不用去赚,或者说他只要赚钱,就不能叫贵族了,也只能是商人。
作为贵族最自我标榜的就是闲暇,闲暇时间最高贵的玩法就是研究哲学,在中国可能能够相呼应一下的,就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玄学了,只是在这里作者并没有加以深究。对于第三篇章的内容,我的表述到此为止。
在第四篇章,主要提及《沉思录》,《西方哲学史》,《各自的朝圣路》,《了凡四训》,《礼记》,《有闲阶级论》等书,讨论的是宿命论的问题,其实这个思绪,是很原始了,原始部落时期,图腾崇拜,不就是如此么?宗教观念,更不用多说。作者提到《沉思录》这本书时,个人有点讶异,之前读这本书,感觉就像是心灵鸡汤一般,怎么就成了经典作品呢?
而作者在这里提到《沉思录》,这本书就是在论证这个世界是神创造的,都是至善和美好的,人的一切行为都已注定,而你认为这个世界美好,只是因为你看世界不完整,就好比听音乐,听到一个音符是噪音,听到一整段就很美妙,这就是所谓的宿命论。
只是我对此类哲学,也就是所谓的伦理哲学,一点都不太感兴趣,之所以援引只是论证谈论的主题宿命论而已。我倒是对作者援引周国平先生的《各自的朝圣路》提到人可以不信神,但不能不信神圣的观点感兴趣。作者认为,人非得信仰某些神圣的观念么?
他既援引了《有闲阶级论》中提到的一些人为捍卫某些神圣的观念而付出生命的例子,也举了自己身边的朋友不信某些神圣观念依然待人最好的例子,对周国平先生的观念做出了挑战。
作者觉得,“执守神圣最可怕的地方是它会减损人的宽容,并且很容易导向狂热。对于一个自信神圣在握的人来说,和自己不一致的人和事难免会带着几分邪恶的味道,而除恶务尽总归是没错的。”这句话,足以引起大家深思,那么到这里,我对第四篇章的叙述也结束了。
在第五篇章,提到的书籍涉及《道家美学与西方文化》,《英国文艺复兴时期文学史》,《大学的兴起》,《西方哲学史》,《美学原理》,《论语言的起源兼论旋律与音乐的模仿》,《新工具》等。作者在这一章主要探究与讨论的主题是语言的逻辑性,只是作者也顺便引申到了其它内容,如:美学等。
我在这里也不多加讨论,只是就语言的逻辑性举一小段。作者在书中提到一个词语科学教,或者迷信科学,实际上是不成立的,因为:“所谓“科学教”,所谓“迷信科学”,这些概念本身就像“圆的正方形”一样是自相矛盾的,因为只要是科学,就必然不是宗教,只要是科学,就必然不会被迷信。
科学的终极依据是理性,有几分证据说几分话,对未知者存疑,不认为科学或理性可以解释一切;宗教的终极依据则是启示,不论有几分证据都说十分话,对终极真理有十足的自信,相信宗教可以解释一切。”这个篇章重点在讨论语言逻辑的重要性,大家可以透过以上选取的几本书去体悟一二。
在本书第六篇章,提到的书籍涉及《宋诗选注》,《围城》,《论语新解》,本篇讨论的主题是理性与感性学术之别,他举了钱钟书与钱穆的两种写书风格的例子,前者侧重理性写书,后者侧重感性写书,比如:作者在评价《围城》时,提到“《围城》证实了我的判断,学者式的聪慧用到这部小说里就显得尖酸刻薄,格言隽语的充斥则彻底破坏了小说的浑然之美。”他觉得小说这种侧重感性的风格,不太适合钱先生理性思辨的风格。
而在提到钱穆先生时,作者说:“钱穆写起中国史就像一位母亲向人介绍自己的儿子,我们因为和她的儿子沾亲带故,所以听起来大为惬意。”这就是侧重感性风格的例证。以上,这算是我提对全书第六篇章的些许精彩内容的表述。
至于全书最后两个篇章可以合二为一,主要讨论读书人以及读书相关的问题。那我在这里仅举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之前提到的这本书吸引我的地方,读书人怎么就不正常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越读书越过后?
第一个问题,具体有四个原因,第一,真正读书的人是不染功利的,仅为趣味而读书。第二,普通人面临的选择越多,越容易维持现状。而读书人则是不愿意保持一致性,随着不同新信息量的摄入,会自动认知升级。第三,读书人,脑海里问题总是不断涌现问题,心智结构永远开放,而不是闭合。第四,逻辑洁癖,就是读书人总对不合理性逻辑的事情,要进行一番追问以及证明。这是对一个问题的理解。
第二个问题,越读书,为什么越落后?就是说人脑海里接受某本书的观念,一但相对稳定,便就长时间不会动摇,书中举了弗洛伊德《梦的解析》与帛书《老子》的案例,在这里我仅简单提一下帛书《老子》的事情,帛书《老子》于1973年在长沙马王堆出土,据学者考证此书比现在大众流行《道德经》时间要更为久远,而且德经在前,道经在后,它更具权威性。
但是,目前基本上很多学者研究道德经,还是借用大众已经习惯用的读本,比如,书中提到的易中天,这种做法,无疑说明大众对既有观念的固守何等执着,新信息量要进入大众的心中,还是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花了如此长的篇幅,来品读本书,甚至在写这文章用的时间,都超过了自己阅读本书的时间,但之所以做这番努力,只是为了把自己想要表述的内容,尽量理性地系统分析,不仅有观点,思考,也有简单的证明过程,如此,方不负熊逸先生写此书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