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巴塔哥尼亚快车》:毒舌作家的旅行哲学【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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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四十年前,美国马萨诸塞州东部一座小城,保罗·索鲁坐在一班平平常常的通勤地铁上。

他显然不是去上班的,这从他那袋子的尺寸,你一眼就瞧得出来;他那副沾沾自喜的落魄相中透出一股逃犯的气味。

暴风雪刚刚造访过这座小城,“是一个冻得教人麻痹的霜雪天”。那趟列车平稳前行,将乘客们带往沙利文广场、米尔克街,或者是终点站东方高地。

不过,对于保罗·索鲁来说,这班车将带领他前往美洲大陆的最南端——阿根廷巴塔哥尼亚高原。

这就是当代旅行文学名家保罗·索鲁几十年前探访拉丁美洲的开端。

这个保罗·索鲁,是有名的“毒舌作家”,他常常在他的游记一开头就得罪一大票人,包括他的读者。

比如,在一本环游地中海的游记中,保罗·索鲁一开篇就不断抱怨“到处都是愚蠢的游客”,这些游客吵吵闹闹不守规矩,素养还比不上当地的猴子。他还对他的读者写道,是的,我又来这一套了,您大可以扔下这本书,去干点别的事情。

说回这本《老巴塔哥尼亚快车》,是保罗·索鲁最经典的作品之一。

正如他一贯以来的风格,一开头,他就忍不住要得罪人了。

他开篇讽刺的是那些写旅行文学的同行:

“旅行文学已经变得不足为观。”

他讽刺这些庸俗旅行文学总有个雷同的开头,总是飞机倾斜的机身正在徐徐下降,诸如此类。

接下来,他就把枪口对准那些在路上遇到的人。他称墨西哥人有一种伪装的爱国主义。

墨西哥人永远记得帝国主义者对他们的侵略,犯下的罪行,却以自己曾经的古老帝国缔造的文明为荣耀。

他描述一个德国人,永远以一种条顿人的坐姿,笔直地坐在那里,而他对待别人则斤斤计较,十分抠门。

当他遇到一个正在犯咽喉炎症的法国人时,他这样写道:看来,想让一个法国人改变他们那惯于夸大其词的说话方式,光有扁桃体炎是不够的。

而他笔下最可笑的是那些日本游客,他们看到保罗·索鲁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儿,就上前问道:

“您的同伴们都到哪里去啦?”

02

当然,保罗·索鲁并非只会讽刺挖苦而已。

他之所以能够成为当代最有名的旅行文学作家之一,因为他有自己独到的旅行方式,丰厚的学识和阅历,以及对事物深刻而敏锐的见解。

他总是会为自己的旅行规划一个框架。在《老巴塔哥尼亚快车》中,他给自己设定的是一次横穿整个美洲大陆的火车旅行。

经研究地图,他发现从他所居住的小城梅德福,到阿根廷南部的巴塔哥尼亚大草原之间,似乎有条绵延不绝的轨道。

于是他把旅程规划如下:乘坐火车,一班接着下一班,穿越墨西哥、危地马拉、安第斯山脉、印加故地和整个拉丁美洲,最后抵达阿根廷的埃斯克尔小镇。

在整趟旅途中他坚持只坐火车。他认为,对于旅行来说,飞机也许是最糟糕的位移方式。飞机让我们对于时间和空间不再敏锐,几乎将旅行的过程一笔抹掉,只剩下抵达和降落。乘坐火车则把人抛在路途中,让人感受到环境紧随位移的变化。

在当地人劝说他乘坐巴士(“方便多啦!”)的时候,他会对自己说,“我可是在火车旅行呢”。

只在遇到暴动而边境被封锁这样的极端情况下,他才迫不得已改乘巴士,而乘坐飞机的路程只有短短的一段,那是因为从利蒙到巴拿马的“香蕉型”火车已经停止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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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索鲁认为,你要是想在旅途中有所发现,就必须坚持一个人旅行。

因为你的旅伴会模糊你的视野,与同伴在一起的舒适感将使你的心变得迟钝,而你们的交谈将会影响你对现实事物的观察和感受。

所谓“一个人”的旅行,可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一个人的旅行意味着孤独、疏离,以及身份切换。

身份切换至关重要,它显示了一个旅者的自我意识。

下面是本书开篇一段著名的关于身份切换的叙述:

“列车上,其他乘客全都有事待办:工作、购物、上银行,或是到百货公司退物处办理尴尬差事。这些家伙是当地人,举足轻重,是广告公司的销售对象。而广告标语的宣传对象不是‘我’,它们管的是当地事,但今早,‘我’即将远离;当你远离之际,广告所蕴涵的许诺便不再有实质意义。”

孤独虽然能让人头脑敏锐,便于观察,却也成为旅者的心病。

孤独消磨人的意志力。孤独带来空虚和寂寞。乡愁无可避免。你当然可以与身边的旅人交谈,喝几瓶啤酒,逛街,或者一同去看一场足球比赛,但那也仅仅只能是漫长旅途中的短暂交情。

必须得迅速地回到一个人的状态。当友伴向你建议一同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时候,你得婉转而坚定的回绝他。

04

在保罗·索鲁的游记里,你几乎看不到多少对于热门景点的描述。这些东西在各种旅行指南已经见得太多,他对此没有兴趣。

事实上,保罗为他的旅程设定了更多的意义。他是为了要完成一部书才踏上旅程。

为此,他仔细观察,辛勤收集材料,阅读当地报纸,与当地人交谈,以便加强对此地的认识。

在圣萨尔瓦多,他跟随当地人观看了一场墨西哥队与萨尔瓦多队的足球比赛,这场比赛最后演变为一场充斥着混乱与暴力的闹剧。

在哥斯达黎加的利蒙城,他独自在夜晚游走,把手头的钱施舍给几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保罗·索鲁拜会了当时还在世的作家博尔赫斯,他陪伴这位双目失明的老人数日,为他朗读他们共同心仪的作家的作品。

真正的发现之旅,必须把自己抛在旅途中,尽心尽力,偷不得懒。

保罗·索鲁以他独到、犀利甚而略显刻薄的眼光来看待周遭事物。他对于旅途的理解,既不同于没有主见的游客,也不同于那些四处浪游的背包客。

在当代,一个好的旅行文学作品,往往都夹杂着对于旅行这件事情本身的反思。

这本书的第十章里,保罗写道:“旅行本就是孤独的事业。观察,检视,评估,你必须独处而不受干扰。旁人会引你误入歧途。我需要的是孤寂的明澈,好捕捉景象。我寻求的是发现,而非娱乐。”

对我来说,这本游记让我记住这样的观点:一个人对旅行的理解,决定了他的旅行方式,而旅行方式将决定他在旅途中遇到什么人,碰上哪些事,看到何种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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