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达芬奇密码》对于宗教与神的“挑战”在西方国家会掀起一些大浪,这些疑问直接冲击到了神与人的关系,也就是宗教一个很重要的议题——对立,抑或者是统一?但在现金的东方社会应该不会有什么波澜。
《达芬奇密码》在网上牵引出一个问题:“法国现在还有多少天主教徒?”一个答案是:“自称的还不少。” 对神的颠覆、徘徊、质疑虽是现当代的现象,但只是信仰变迁中的一环。信仰与宗教历史以来的变迁中,充斥着复杂的、黑暗的阴谋,或是潇洒的、伟大的出走,缓慢无声的没落……让历来的人都看不清楚“神”究竟往何处走。
在成都文殊院,我看见香港来的居士团,穿着者不知名头的服装,在寺院的地上跪拜、进行千奇百怪的仪式,譬如向地上投一个“法器”,算出什么东西,嘴里念念有词,手上做着奇怪的手势,怎样个滑稽地一伸一缩——不知他们在向佛菩萨祈求写什么。
佛寺固然该是清净之地,香火应是萦绕扑鼻,不该熏得无法呼吸;我也曾听说寺院早晚课诵经,龙应台形容诵经声“好像从灵魂深处幽幽升起”。
我固然不解眼前这仪式,这景象令我皱眉,我们真的有必要这样哀声下气地在佛前“谄媚”?我们究竟在求佛什么,这样卑微?这样卑微,佛又要听些什么?
据说吴哥窟的大佛是闭着眼睛的,对于“他能看得见吗?”这样的质问,他大可置于不顾——疾苦、磨难、无数乞讨人的哀声,对于那个印度刹帝利种姓的王子,早就烂熟于心,刻上痕迹。
觉悟者本该四大皆空,但他打破“不可说“的真意,广布佛法,普度众生。他是出走者;释迦摩尼向世人讲经说法,宣扬脱离印度种姓宗教的“不平等”,众生平等——这是对宗教的革命,对神的革命。
但有人却说:他的“信徒”建造了最多的、最大的偶像雕塑。的确,各座山前,他巨大的塑像“蜂拥而至”,矗立于此,或在地平线上拔地而起;佛像越建越高,遮蔽了朝拜者头顶的阳光。
并且,他的“信徒”们生怕他听不见索求,“双手合十”上下摆动,嘴里默默的振振有词诉说着不断翻新的、源源不断的渴求——一个深邃却平和的动作成了乞讨的手势——乞丐在行乞,不过并不能直接得到施舍;捐出功德钱,来年再续香,挂在幢顶下的红色布条上写着:“佛菩萨保佑,全家安康”。信徒是自己上门,跪求“神”的施舍。
世尊终于成了神,有许多人被他的庇佑诱惑,甚至不惜“烧身献佛”。信徒诵经,脑海里不再清净,而是佛像金光闪闪危耸。
于是,佛教又有了两位出走者。
仓央嘉措从政教合一的藏传佛教里离开,“禁欲”的清规被他视如蛆虫,他逆反地把情缘当上师,可冥想的深处,又回到了一朵朵莲花开过的痕迹。他并没有革命成功,他遁世于青海湖畔,连背影都没有留下。
后人那一句“佛教之罪人”的评断,实在合理——若说“佛教”是“布达拉宫”;倘若不是,这话却令我感到不堪入目。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五祖弘忍听见慧能的这句“出走誓言”,将达摩创建的禅宗传于他,这俨然已经是一个帮派争锋的禅宗。慧能带佛法南传,“遇梅则止”,成了新一派禅宗——南宗。
达摩和慧能是两位出走者,但却为同一件事出走。禅宗妙在微言大义——即语言的出走,今天日本禅宗的“吃茶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禅宗是另一场革命,对模式化的佛教的革命。
蒋勋说,他看见韶天南华寺里,许多人一入寺就便行五体投地跪拜大礼,拜的是慧能的金身。他说:“慧能应该不想要这些吧。”
而当我看到嵩山山顶达摩祖师臃肿硕大的汉白玉雕像时,我想:“达摩应该不想要这些吧。”
“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祥林嫂这样问。神佛成了畏惧的寄托体,她去寺庙捐了条门槛,任“信徒”踩踏。
“迦叶拈花,世尊微笑”,世尊的笑容僵硬在供台之上,让信徒“拜拜”禅宗妙意。
“一个伟大的哲理,变成了荒谬的教条。”蒋勋这样形容儒哲成“礼教”;佛陀的觉悟,到头来却也成了教条,极乐世界早已是吸引入教的诱饵工具。
所谓信仰、宗教,所谓神、佛,在变迁之中,究竟丢失了些什么?
历史上诸位出走者,都是神了——耶稣是神还是人,《达芬奇密码》的核心问题在于此;如来是人还是神,东方人在是是非非中不明所以。
我们在历史和神话中彷徨着,丢失了东西被找回来又丢掉。历史我们不敢直视,神、佛又成了迷信,成了恐怖的面具。
大概神话是我们未知的历史?“神”也有走过来的路,也许便是信仰的滥觞。
信徒若一天终于明白了《金刚经》里的“不可思议”,明白了《心经》的“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明白了“涅槃”;或是明白了救世主的博爱(虽说这些我还一概不明白),我想知道,信徒还会不会执迷不悟于神本身,沉溺于祈求冠以”救赎“的好处、并五体投地,甚至残酷与凌虐在所不惜?
既然总有几位伟大的先知的存世,令文明,使我们在信念上离开了原始自然的美学;信仰也许正在于明晰,神的美之力量方才揭开荫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