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曹魏,正始年间。
农历七月七,洛阳。
这一天是人们一年一度的晒衣节。据传,七月七晒衣的习俗起源于汉代。汉武帝时,太液池西有一小阁,名为晒衣阁。每逢七月初七这一天,宫女们便会登阁晒衣。到了魏晋时期,“七月七,晒新衣”便成了人们约定成俗的惯例。
久而久之,京中上下奢靡炫富、夸耀成风。谁也不想被谁比下去。
这年七月七,京中百姓早早地就把自家最华美的衣服晒了出来,唯恐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洛阳城中的街道两旁早已被百姓们晒出的华丽衣裳填得满满当当了。五光十色的漂亮衣服霸占了京中所有的街道,形成了一条无与伦比的风景线。
在一条富丽堂皇的大街上,住着一户大户人家。这户人家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阮家。这阮家在京城颇也是有些地位。前有建安七子之一的阮瑀,后有与嵇康齐名的大名士阮籍,都是在当时响当当的人物。
眼见别的大家族早已把华丽的衣物晾了出来,阮家自然也不甘示弱。转眼间,阮家所居住的那条街上挂满了阮家最为精美的衣服。一时间,路过的行人都议论纷纷。
“哎,你们看到了吗?不愧是京城阮家啊!一出手就是豪气。没看其他小家小户都被比下去了吗?”
其它路人见状纷纷应和道:“可不是吗?阮家可是大世家,岂是那些没名没姓的小门小户可以比的?”
“诶诶,你们看见了吗?对面那人不是阮家小子吗?他怎么只挂了一条破裤衩出来?”
“嗨,你们还不知道吧?像阮家这种大家族,那水可深着呢!那些没出息的旁系,混不出头的通通都给赶到街道南边去了。 所以‘北阮富,南阮贫’。你们看到的那阮家小子,就是南阮的人。”
这时,人群中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刺儿头走上前质问道:
“阮家小子,别人家都是挂绫罗绸缎,你怎么就挂了一条裤衩出来啊?”
被叫阮家小子的少年漫不经心地答道:
“嗨,这不是过节吗?我就凑个热闹。”
“嘿,真是不嫌给阮家丢人。散了散了。”
只见那人啐了一口,一脸嫌弃地带着众人走开了。
这位被奚落的阮家小子正是大名士阮籍的侄子—阮咸。
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阮咸不禁叹道:“真是一群可悲的人呢。”
“是不是啊,阿阮?” 阮咸对着手中的阮说道。
这阮是阮咸改造过的西域琵琶,人们便将它称为“阮”。
“与其去追求功名富贵,还不如身前的一壶美酒来的痛快!”
阮咸自顾自地抿了一口酒,说道。
2
在古代,民间一直流传着“内衣不外晒”的说法。因为内衣接触到男女身体的隐私部位,所以,在礼教森严的古代被认为是污秽不洁之物。将内衣在大庭广众之下晾晒,对当时的人们来说是一种绝对的冒犯。
所以,阮咸晒裤衩的行为,就是对当时礼教的公然挑衅。
魏晋名士和世俗礼法之间的战争,我们之前多次提到过。
阮咸的叔叔阮籍曾经奋力举起了一张反礼教的大旗,还有一句极具时代象征性的口号:“礼岂为我辈设耶?”
从此,名士反抗礼教的战争正式地打响了。
嵇康因为一句“非汤武而薄周孔”遇害被杀,刘伶在自己家里赤身裸体,受到礼法之士的讥讽。
这些礼法的卫道士对纵情越礼的名士群起而攻之,战争愈演愈烈,名士群体受到惨烈的大屠杀。
到了阮咸这,名士派已经所剩不多了。
所以,阮咸晒的从来不是衣服。阮咸晒的是对这些礼法之士的一种讽刺。
他在向这些人传递一个信号:你们所看重的权势地位、名利富贵都是我踩在脚底下的、我通通不屑一顾!
在庄子里面有一个比喻:一个宋国人想要去越国贩卖礼帽,结果越人断发文身,不需要帽子。
当文明遇见了蒙昧,只会输得一败涂地。当人们把文明封上高高的神坛,又自鸣得意地想要去教化野蛮人,只会摔落得很惨。
在阮咸看来,衣服不过是人类文明的遮羞布,把这块布拿到大庭广众之下炫耀,不就跟宋人去越国卖礼帽一样可笑吗?
3
阮咸晒衣,晒的还是一颗平常心。
孔子在论语里面讲:
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穿着破麻布的衣服,和穿着锦衣狐裘的人并肩而立,却不以为耻的人,不就是子路吗?不嫉妒、不贪求,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不好的行为呢?
对于阮咸来说也是一样。在他眼中,天生万物,无论贫富贵贱,在大自然面前都是平等的。我们来自于自然,也终将回归到自然中去。
如此说来,不过是因为比别人拥有更多的财富,又有什么好炫耀的呢?
更何况,这样的财富还是朝不保夕的。
庄子说过,梦里还在饮酒的人,醒来时可能会哭泣;在梦里哭泣的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打猎。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又有谁说得准呢?
阮咸所处的时代正处魏晋之交,社会动荡,曹氏和司马氏之间纷争不断,朝野纷乱、边鄙不宁。在这样的时局下,人们都十分拜金。似乎只有真金白银堆出来的日子才最有安全感。
阮咸的行为无疑是对当时奢靡世风的一种嘲讽。阮咸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人们,你们都还活在梦中啊!
而对阮咸自己来说,快乐和安全感与金钱无关。金钱并不能带给他快乐。
如果说有什么能使他快乐,或许美酒可以。
4
阮咸和他的叔叔阮籍一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
阮家的人都好饮酒。没有什么烦恼是一杯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一壶。
当年阮咸的叔叔阮籍就曾留下大醉六十天的纪录。一向厌倦官场的阮籍甚至主动要了个步兵校尉的官做,仅仅是为了贪步兵校尉后厨的那些好酒。
甚至后世还有阮籍和刘伶双双醉死在步兵校尉后厨的酒坛子里面的传言。
阮家人喝起酒来都是豪放派。
《晋书》中就描写了一段阮家众人喝酒聚会的场景:
诸阮皆饮酒,咸至,宗人间共集,不复用杯觞斟酌,以大盆盛酒,圆坐相向,大酌更饮。
时有群豕来饮其酒,咸直接去其上,便共饮之。
阮家众人都很会喝酒,恰逢有一次阮家的家族聚会,看见阮咸来了,大伙儿一高兴,便不再小斟小饮,直接围着酒瓮席地而坐,用大酒瓢瓦起酒来喝。
众人饮酒正酣,忽然有一群猪加入了这个酒局。阮家众人估计是喝高了,也没当一回事儿。等那群猪走了之后,阮咸便用酒瓢舀去表面一层酒,然后阮家众人又一起酣饮起来。
关于“咸直接去其上”这一句,还有一种解释是说阮咸直接和那群猪一起加入了这个酒局。
阮咸有没有真的去和这群猪抢酒喝,我们不得而知。但是阮咸“与猪共饮”这个典故倒是流传了下来。
可能在阮咸心里,是真心把这群猪当作酒友的吧!
如果说刘伶裸衣卸下了人类文明的伪装,那么阮咸与猪共饮则放下了人类文明的身段。
庄子说,“天地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道生育万物,而万物最终回归于道。这是一个完整的生命轮回。
所以,在大道面前,万事万物都是平等的。
脱离礼法,回归自然,这可能是刘伶和阮咸想要传达给我们的信息。
脱下礼法的外衣,才能看到自然本真的面目。
5
在放荡不羁、风流倜傥这方面,阮咸和叔父阮籍很像。不过,阮咸似乎更放得开。
在阮咸的生命中,曾有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
阮咸的姑姑家里有一个鲜卑族的婢女。这位来自异族的姑娘对放荡不羁的阮咸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阮咸初次见到这位姑娘,便喜欢上了她。在阮咸眼中,这个鲜卑族的女子充满了美好。
但是,他们两个想要在一起却没有这么容易。
阮咸的祖上是士族出身,他的爷爷阮瑀便是建安七子之一,父亲官居太守,叔父阮籍又是当时著名的大名士。所以阮家是当时不折不扣的名门望族。
按照当时的门第观念,阮咸怎么也得迎娶一个士族的小姐为妻,结果阮咸偏偏就看上了这么个鲜卑族婢女。地位低就不说了,还是个外族人。这对于注重门第和血统的中原士族来说,是不能容忍的。
所以,阮咸想要娶这位鲜卑姑娘,家里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不过阮咸倒是没有非闹着要娶她。
但是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阮咸得知这位姑娘怀上了自己的孩子,于是恳求姑姑把姑娘留在自己身边。
姑姑起初答应了,可临走时却又反悔,带着这名婢女随行。阮咸听闻后,赶紧向来家中拜访的客人借了一头驴,直追着姑姑的车驾而去。姑姑坐的估计是牛车,行进速度不快,没多久就让阮咸给追上了。
姑姑见阮咸骑驴追上,想起之前有约在先,便只得答应阮籍把那鲜卑姑娘带了回去。阮咸追出去的时候还穿着孝服,又与鲜卑姑娘同骑一驴招摇过市,未免太过显眼,路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毕竟戴孝期间又和外族的婢女搅合在一起,在当时的人们看来实在是有伤风化。
阮咸骑在驴上看着一旁窃窃私语的众人,只是淡定地甩下一句:“人种不可失。” 说罢便带着心爱的姑娘扬长而去。
在爱情的结晶面前,世俗礼法哪有这么重要。
其实,在如何对待丧礼的问题上,又体现了礼法派和名士派两大阵营的重大分歧。
在魏晋时期,不孝是重罪。嵇康的好友吕安还有建安七子之一的孔融都是因为“不孝”的罪名被判死刑的。
反之,出名的孝子往后的仕途通常会很顺利。比如,卧冰求鲤的王祥就是一个著名的案例。王祥的继母待他不善,几次三番想要杀他。可是王祥却事母至孝,在寒冷的冬天用身体化开冰面为继母求来鲤鱼。
后来证明,这样的孝行事迹为王祥的仕途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另有一例:当时有一对吴姓兄弟,面临母丧,悲痛欲绝,每日哀嚎不止,路过的人们无不同情这对兄弟的遭遇。有一日,恰逢一位姓韩的高官的母亲路过吴家,感叹他俩的孝行,回去跟儿子说起此事,要求儿子以后对这两个孝子多加提携。
果然,这对兄弟中的弟弟日后在韩姓高官的提携下飞黄腾达,成为显贵。
可见孝顺的名声在当时有多大的影响力。它可以毁掉一个人,也可以让一个人一飞冲天。
但是如此一来,如何“炒作”孝道的名声就变得尤为重要。这就跟今天的明星炒cp的道理一样,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
葬礼,就是最合适的大型炒作现场。炒好了,未来可期;吵砸了,前途暗淡。好好的葬礼变成了投机者们的大型表演秀。
所以,嵇康说他不喜俗人,也不喜欢参加葬礼。因为葬礼上俗人最多。不仅俗人多,影帝更多。
阮咸的叔父阮籍也一样,讨厌世俗的葬礼。得知母丧的消息时,阮籍正与人围棋。听闻之后仍不动声色,坚持要与那人下完一局。直到那人走后才“饮酒二斗,吐血数升”。阮籍非但不是不孝,反而是至孝。因为至孝,所以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哀伤;因为至孝,所以只有饮酒食肉才能减缓他的痛苦。
所以,在母亲葬礼上他也是一样,按礼,居丧期间不能饮酒食肉,可是阮籍却是照吃照饮不误。这件事使他风评受害,受到礼法阵营的猛烈抨击,幸而作为当权者的司马昭有意袒护,阮籍才得以安然无恙。
但是,这也使阮籍和礼法之士们彻底决裂。阮籍著名的“青白眼”事件就是针对这群礼法之士的。在参加葬礼的人中,阮籍见到这群礼法之士就翻一个白眼过去,有些胆小的人直接就被吓跑了。直到见到好友嵇康携酒带琴来吊唁,阮籍这才露出青眼。
在阮籍母亲的葬礼上,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作为中立派的裴楷前来吊丧,一进门只见阮籍披头散发,喝得醉醺醺地瘫坐在地上。裴楷也没见怪,按照正规程序吊唁一番,哭了几声方才离去。
有人就问裴楷,说:“在葬礼上,主人哭了,客人才跟着哭。既然阮籍自己都没哭,你为什么要哭呢?”
裴楷的回答堪称经典,他说:“阮籍是方外之人,故而不崇礼教;但是我作为方内之人,却要按照世俗的规矩来。”
当时的人们听罢裴楷的一席话,不禁感叹:“裴楷可谓是‘两得其中’。” 这正是中庸之道啊。
在我看来,裴楷这一席话的高明之处在于它清晰地挑明了礼法阵营和名士阵营的根本矛盾,意识到这种矛盾无法轻易的化解,于是用“方外之人”和“方内之人”区分开来,同时也标明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行为模式。
魏晋时期受到道家思想的影响,像阮籍这样的方外之人越来越多。于是在葬礼上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的奇葩行为。
有在葬礼上喝酒吃肉的;有弹琴唱歌的;甚至有学驴叫的。
这背后反映了一个现象:在对待死亡这个问题上,魏晋名士有更加达观的态度。
在看似荒诞的行为背后,隐藏的是对一个生命的消逝的真情流露。他们用实际行动教会我们,如何真实地面对死亡。
回到阮咸身上,在服丧期间把少女的肚子搞大,这无疑比在葬礼上饮酒食肉更遭人非议。但是,这何尝不是对冗长的而又枯燥无味的丧礼制度的一种挑战?这又何尝不是对虚伪的礼教中人的一种嘲讽?
至少在我看来,这件事情是名士阵营对礼法阵营的大胜利。就如同李泽厚先生在《美的历程》一书中所说:“陈旧的礼法毕竟抵挡不住新颖的思想,政治的迫害也未能阻挡风气的改变,从哲学到文艺,从观念到风习,看来是如此狂诞不经的新东西,毕竟战胜和取代了一本正经而更加虚伪的旧事物。”
所以,在阮咸这场看似荒诞的闹剧背后实则是人们心中的真情对世俗礼法的胜利。宗白华先生说:“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
魏晋时期正是最深情的时代。从阮籍喊出那句“礼岂为我辈设耶?”开始,到王戎高呼“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为止,礼法的时代已经过去,深情的年代已然来临。
而竹林七贤,正是这个时代的见证者。
6
阮咸和刘伶一样,在仕途上没什么建树。
当然,这也和他荒诞不羁的行为有关。
身为吏部尚书山涛曾经向晋武帝推荐过阮咸,被武帝以“耽酒浮虚”四字回绝。
耽酒浮虚,换句话说就是好酒而不务正业。不得不说,这四个字形容阮咸非常贴切。
但是阮咸并不在意晋武帝给他这样的评价。
不如说,阮咸自己压根就没想做官。
在《庄子》里面,惠子和庄子针对大而无用这个问题曾展开过一场辩论。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
庄子曰: ...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惠子对庄子说:我有一颗大树,人们管它叫樗。它的树干过于臃肿,不中绳墨;它的小枝过于卷曲而不合规矩。就算把它种在路边,木匠都不看它一眼。现在你所说的话,大而无用,大家都不理你了。”
庄子说:现在你有一棵大树,担心它没有用处,为什么不把它种在虚无之乡,广袤无垠的原野,悠然适意地徘徊在它的身侧,逍遥自在地躺在它的树荫下;它不会遭到斧头的砍伐,也没有什么东西会伤害它。因为它无所可用,又哪里会有什么困苦呢?
阮咸看到了有用之人的结局。他听见嵇康的一曲广陵绝响,看见他洛阳东市被斩;他看见自己叔父阮籍穷途末路,郁郁而终;他看见山涛身陷官场,汲汲营营,卑躬屈膝。
他看见了他们的结局。现在,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阮咸就像那颗大而无用的大树:他在待在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终生远离官场,隐居于江湖。故而不夭斤斧,也没有人要害他。庄子说的对,无所可用,又哪来的痛苦呢?
很多人觉得阮咸和阮籍很像。的确,阮咸就像是阮籍的复刻品一样。但是他们两个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阮籍是佯狂,阮咸多半是真狂。没有阮籍在仕与隐之间的苦苦挣扎,没有阮籍大醉六十天的纪录,没有八十二首有苦难言的咏怀诗,阮咸活得更快乐。
阮咸所代表的其实是东汉以来的享乐主义思潮。
从《古诗十九首》当中我们可以看出,这种享乐主义来源于对生命短暂、人生无常的哀叹。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飘尘”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在这样沉郁哀伤的主基调下,人们迸发出了对生命质量的积极追求。既然生命如此短暂,人生如此无常,为什么不抓紧时间,享受有限的生命呢?
因为这个原因迸发出了无数享乐主义的诗句: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何不策高足,先居要路津”
阮咸那个时代的人正是继承了东汉《古诗十九首》纪录以来的享乐风潮。他们并不在乎世俗名声和礼法,只有享受生命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有江东步兵之称的张瀚就说:“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
如何在短促多难的人生中更加适意地生活,成为了魏晋时期人们的一大命题。
在如何活得更好这件事情上,阮咸告诉我们:仕途上的成功并不是唯一的答案。像阮咸一样真实而自由地活着,像那颗大而无用的大树一样,在广袤的原野上肆意生长,不受到匠人的砍伐,谁又能说这不是另外一种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