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一直都在 三

  年味儿,某种意义上说,是妈妈的味。

  近年来,很少回婆家过年,因为孩子奶奶去世以后,没有了妈的年,没有了妈的味道。

  人们都说婆媳关系难处,但我运气真好,遇见了好婆婆。

    最喜欢她煮的泡椒鱼,切成小方块的鱼吸饱了泡椒的酸辣,没有丝毫鱼腥味只剩鱼肉的细腻与鲜香。佐以自酿米酒微醺而不觉,佐以白米饭一碗又一碗。吃剩的也是宝贝,第二天早晨煮面条,把泡椒鱼残汤倒入。平平常常的面条不再是一碗小面,而是一碗油汪汪碗里荡着青红泡辣椒雪白鱼碎丁的泡椒鱼面,可得小心细品,别让鱼刺卡喉咙。

  最好吃的红烧洋芋,也是家婆做的,她用腊猪排骨烧制。还没煮熟,便满屋飘香,还没完全煮熟,就笑眯眯的容忍馋嘴的懒儿媳一块接一块的偷吃。多好的婆婆妈呀,可惜她未满花甲便离我们而去,没了家婆疼的媳妇,再也没有吃到那么美味的红烧洋芋了。

  年三十的夜晚,家婆燃旺红泥大火炉,用她自制的豆瓣酱熬制火锅底料,那豆瓣,可是她一粒粒用手把坚硬的胡豆剥成两瓣,然后和着自家种的火红的铡得碎碎的二荆条辣椒,放入土烧的陶瓷坛,用独家秘方制作而成。她的吃货儿媳妇,就是这豆瓣酱招来的。当年和她儿子之所以谈起了恋爱,正是朦胧之际,他送了我一瓶雪梨罐头装的豆瓣酱,妈妈牌的。这定情之物够老土然而又够新鲜,所以取得成功。因为这貌不惊人的豆瓣酱,我一日三餐都得舀上一点拌饭,离不开这豆瓣酱了,当然也离不开送我豆瓣酱的人。

  满屋飘香的火锅底料熬制好了,全家人团团围坐,早晨还在喔喔喔报晓的大公鸡,中午还在交颈而吻的大白鹅,下午还在田里活蹦乱跳的小鲫鱼……在这辞旧迎新的夜晚,都统统进了火锅,完成了属于它们的使命。再配上地里现摘的青葱蒜苗芫荽,窝芛叶莲花白菜豌豆苗。一定还有碗野生侧耳根也就是鱼腥草,讨厌它的人称之为臭草闻之则弃,喜欢它的人闻到它的药香便馋涎欲滴。我是后者,这可是属于前者的家婆亲自在田梗土壁用小刀一株株挖来,用香油白糖姜蒜花椒末辣椒面凉拌,给儿媳妇解馋虫。

  一边吃火锅一边喝着家婆自酿的糯米甜酒,一边聊着家长里短一边看着电视机里的春晚。那时的春晚,小品还是精典搞笑让人过目不忘的,歌曲还是在春晚唱过后红遍中国的,而不是唱红了的烂大街才能上。

  吃得差不多了,还会摆上麻将到八仙桌上,垫上一块粗麻白布做麻将台。一家人搓麻,也是要用钱做赌注的。一元钱,也是钱嘛。那时家婆还是个麻坛菜鸟,她下了卡七条的叫,自己手里已经有了一个七条,我是她下家打七条她没和牌,转一圈后却和了坐在她上家的女儿的七条。小姑子可嫉妒了,撅着嘴说顾儿媳妇不顾女儿呢,女儿真是泼出去的水哟。我可开心了,人说牌桌子上六亲不认,但家婆认了儿媳妇这个亲。

  然而乐也麻将,哀也麻将。家婆在我们远走南方那些年,刚开始只因无聊打发时间与老头老太搓搓麻将,后来一天天的却沉迷于麻将。成了麻坛老手的家婆酣战于麻将台,自己平时有点小痛小病忍忍就好了。到终于忍不下时,已经恶化到肝硬化的晚期。家婆离我们而去,还不满六十岁。

  家公很快再娶了。有了新的女主人,过年的味道也变了。随随便便的一餐平常年夜饭,聊天得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春晚看得人呵欠连连,没有了炉火的夜晚冰冷彻骨,往往等不到零点钟声,便蜷缩到床上去见周公贺新年了。

  正月初一,去给家婆上坟。燃香点纸挂青放鞭炮。“噼噼啪啪”的炸得热闹,留下一阵朦朦轻烟,熏得我泪下。望着一抔黄土,也痛得眼泪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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