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景象慢慢变成一片漆黑的虚空,然后一张毛绒绒的妖族的脸现出来。
“这就是第一次两族大战的真相。当年朱雀门掌门云清子为抢到天幻神镜而血洗云岚宗。之后他更是利用天幻神镜制造出逼真的幻境,将两族的仇恨推向一个无法化解的地步。这两次战争都是云清子一个人的阴谋。赶快放下武器停战,你们的战斗毫无意义!”
战场上所有的人族和妖族都看到这样的情景,他们都不知所措地停下来。有人惊疑,有人咒骂,有人流泪痛哭。
云清子晃了一下脑袋,终于看清自己的处境:他正站在雪地上,黑豹妖摩千楞正站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原来他刚刚落入幻境之中,显然的是,摩千楞的同伙利用天幻神镜,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看到自己埋藏多年的秘密。
“大势已去?”云清子凄然一笑,目光变得冰冷如霜。
眼前的景象又是一阵扭曲,天君道人瘦削的脸容生硬地插入视野。
“各位妖族将士,你们不要相信叛徒摩千楞说的话。这不过他与人族串通策划的一场骗局,企图以此瓦解妖族将士军心,让我们不战而败。众将士听令,力战到底,重夺疆土!”
起初妖族还是一片安静,妖兵们茫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忽然有妖族将领大声怒吼:“你们是不是聋了?!刚刚妖君已经跟我们澄清,这是人族和摩千楞这个叛徒玩的把戏!赶紧杀过去!”
万妖咆哮,再一次杀声雷动。
天妖台祭坛上,天君道人对站立一旁的东皇说:“有劳国师破除这幻术。”
东皇点点头:“目前危机已解,接下来是复活天妖的关键时期,我去准备下一阶段的事情。”征得天君道人同意,东皇化作一阵黑烟离开了。
在青龙门的阵营中,玄风道人深深一叹:“原来如此,只怪老夫当年没有查明真相,被恶人利用,老夫才是第一次两族大战的罪人……”
一旁的青岚听罢也不由得惆怅感叹,“那现在我们要如何应对眼下的战况?”
玄风道人低头思索,目光渐变锐利:“只守不战,静观其变!”
朱雀门的阵营中,云清子对摩千楞冷冷一笑:“看来你们的计划失败了,很失望对吧?世事如此,当权者说的假话成了真相,你们所说的真相只能沦为谣言。事到如今,这一场大战已经无法停止,必须以一方的灭亡来终结。”
摩千楞懒洋洋地叹了一口气,“那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法,只要杀了你,再杀掉天君道人,这件事就可以解决。”
云清子冷笑道:“就凭你?”
摩千楞又是不以为然地抓了抓脑袋,“怎么了,我不够资格吗?”
云清子不说话,只是无声地笑了笑。这个笑容的意思千楞自然明白:对,你就是不够资格。
这一次云清子没有再轻敌,他时刻高度警惕着,慎防摩千楞的同伴对他进行偷袭。红色的火圈从头到脚滑落,他又变成那个穿着红衣,戴着青铜面具的样子。仿佛穿起这一身衣服,戴上面具,他才是真正的云清子。平日里温和谦逊的翩翩君子才是他的面具。
“哥……”千凌忍不住轻声叫了一句,到了这一刻她越来越强烈地觉得,记忆中的那个摩千楞回来了。
摩千楞的浓眉轻轻拧起,“你们两个家伙还不快点干活?”
话刚落音,千凌只觉得自己全身一冷,接着竟是无法动弹,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还惊慌地左右转动。
“不用担心,这是老大吩咐的,他要我们保护你。”穿着一身黑色羽衣的小姑娘,轻轻拍了一下千凌的肩膀。在另一旁,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鬼仙少年正把一块碧玉收起来。千凌认得那就是刚刚见过的天幻神镜,而这个鬼仙少年就是云岚宗宗主的儿子。在刚刚的幻境中,云清子用五行火诀的术法杀死了他。此刻,他红着眼睛,神情冰冷地盯着远处的云清子。如果不是小姑娘用力地拉了他一下,说不定他已经冲上去跟云清子拼命了。
“别忘了我刚刚跟你们说过什么话。”说过这句话,千楞就向云清子发起进攻。
千楞是这样向翼和赤瞳交待:由千楞拖住云清子,赤瞳和翼两个负责带千凌离开。
翼又是扯了赤瞳一把,赤瞳深深地望了云清子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千凌离开。
翼和赤瞳使出御风诀疾飞了一会,翼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赤瞳奇怪地问。
翼回过头望向刚刚离开的方向,“不对,老大没有按我们刚刚约定的那样做,我们离开了这么远,他应该想办法躲开云清子追上我们才对……”
“你说的意思是……”赤瞳的心里泛起一丝不安。
“那个傻瓜,他真的想杀了云清子!”翼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朝原路飞身返回。
“那千凌姐姐怎么办?!”
“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当这句话传到赤瞳耳中,翼已经离得很远了。
地上湿淋淋一片,这片土地上沉寂多年的积雪被灼热的烈火烤融,露出黑色的泥土和各种颜色的细小石块,远远望去就像巨兽雪白的毛皮被大火烤焦了一块。
一阵热风吹过,红色长剑带着火舌向摩千楞舔去。千楞的双手已经变成兽态的利爪,坚硬的指甲与利剑相撞发出哐哐的声响,溅起火星点点。
云清子在道法上精修多年,术法修为自然不弱,而让千楞没有想到的是,云清子剑术之精妙出乎他的意料。摩千楞当年是名震妖国的玄妖大将,可是他的对手云清子好歹也是一个紫境七阶的高手,综合实力上摩千楞还是比不过云清子。
交手几十招之后,摩千楞就慢慢落于下风。云清子的剑招咄咄逼人,招招夺命。摩千楞的眼睛越来越红,他的魂焰颜色也在慢慢加深,在豁命的激战之中,他步步走向化魔的边缘。
化魔
天地之间本来并没有魔这样的东西。多年之前蚩尤受到神器开天斧的惩罚,终生不能成仙,而蚩尤竟利用开天斧的诅咒力量将自身改造,成为足够跟仙对抗的异种,他将其命名为魔,并自称魔尊。
魔道,一种跟仙道截然相反的力量,象征着冰冷、黑暗、仇恨、毁灭。
它比修仙更容易达成,但其过程也更凶险痛苦。修道界有这样一句话:“殒身成魔,万劫不复”。修仙,可以延年益寿,成魔则不然,如果修炼方法不当,会会大大减少寿命。成魔过程中,为了增加自己的寿命,魔道中人常常用使出各种邪术将别人的元气寿命夺为己用。也因此,人、仙、妖都对魔道畏惧而痛恨,对尚未成器的修魔者,他们总是不遗余力将其诛灭。
修魔容易,成魔极难。修道之人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其肉身和灵魂都会受到修为的锻造,从而超凡入圣成为仙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要承受极大的痛苦,有些人承受不了这些痛苦就会死去。这就是所谓的渡劫。
世人口中的天劫其实是无稽之谈,天神才没有这么多功夫去记录天地万物的修为情况,也没有那样的恶趣味去刻意刁难修道者。成仙过程好比虫蛹化蝶,不过是自身的蜕变罢了。之所以说成魔极难,那是因为成魔之前的渡劫会比修仙痛苦很多倍。
天道公平,容易修炼是魔道的优势,而成魔困难就是其代价。其实也不难理解,要成为强大的存在,不管是修仙还是修魔都要承受等量的痛苦。既然修魔在时间上缩短,那么其痛苦也随之浓缩加倍。能成功渡劫的修魔者都是强者。
摩千楞是一个修魔者,他并未成魔,化魔渡劫很可能会杀死他自己。更何况云清子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痛苦来临那一刻,只要千楞的动作稍稍迟缓,云清子的剑会收了他的命。
战况愈渐激烈,摩千楞也没有意识到,他正向一个万丈深渊步步逼近。他太想杀死云清子,这股带着强烈仇恨的欲望正不断唤醒藏在体内的魔性。随着魔性的苏醒,摩千楞的力量也慢慢加强,竟然能和云清子相持不下。
战况其实很微妙,随着千楞魔性的苏醒,说不定他的力量可以压过云清子并杀死他;可是,一旦魔性达到化魔渡劫的程度,摩千楞必死无疑。这一战的胜负实在难测。
不知不觉,摩千楞蓝紫色的魂焰已经现出一些黑气,这是化魔的先兆,也是一种警告:再不停下来,他就要死了!
突然间蓝光一闪,云清子只觉得有一股力量向自己的后背攻来。他快速闪身,那道蓝光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擦过。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掠过,黑色的匕首差一点刺中他的身体。只差那么一点,黑色的匕首被火红的利剑挡住,距离云清子的胸膛只有一寸之遥,可是却无法再推进半分。
云清子一声冷笑,长剑一推,剑尖向翼的胸口刺去。这一招连消带打,翼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看剑锋向自己刺来,惊得不知所措。
千楞一声怒吼,身化黑影撞向云清子。金属相碰的声音响起,三人朝三个方向疾飞倒地。云清子的手臂像是受了轻伤,红色的血沿着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汇成一缕;翼看起来躲过了云清子的那一剑,身上没有伤口,就是被大力一撞,受了点皮肉之痛;摩千楞伤得最重,不光受了云清子一剑,还被他的术法击伤,胸口上五行火诀攻击过后的青烟仍未散尽。千楞躺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而所幸的是,他的魔化状态终于停下来了。
“老大!”翼飞奔过去在千楞身边大喊。
好一会,千楞才把眼睛撑开一条缝,他沉沉一叹,“傻瓜,赶紧逃……”
“我们一起走!”翼吃力地扶起千楞。而千楞却突然用力将翼推开。
啸的一声,红色的剑钉在千楞的胸膛上。千楞摇晃了两下,再一次倒下去,而他再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云清子轻轻扬手,燃着烈焰的长剑飞向到他手中。
茫茫雪野之中,这火红的长袍,这火红的长剑,如此显眼,仿佛他就是这一片大地的主宰。他的焰火能让积雪消融,能焚灭所有阻碍他的敌人。
“云清子!我要杀了你!”翼的脸容因愤怒而扭曲,长期遮挡着脸颊的额前长发被气浪冲起,她的眼眸大而亮,从黑白分明慢慢变得血红一片。
翼也入魔了,魔性正慢慢苏醒,蓝色的魂焰现出隐约的黑气边缘。
云清子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强如六阶玄妖摩千楞入魔之后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翼的魔道尚浅,而且魂力修为只是蓝境五阶。
然而,接着发生的事出乎云清子意料,他看见翼的身后现出若隐若现的朱雀图。身为朱雀门掌门的云清子,对朱雀之力的感觉并不陌生。这一刻,他从翼身上感受到的,正是纯正的朱雀之力,仿佛那就是另一根朱雀翎!
云清子眼睛大亮,流露出几分狂热的兴奋:“上天对我不薄!没有想到东皇口中最后的天羽族人竟然会在这里出现。只要我杀了她,我方胜算又会增大几分,到时候我就是功臣!”
“来吧!决一死战!”翼发出愤怒的吼叫。
云清子猛地挥手,长剑冲破劲风,如离弦之箭向翼射去。这一把燃着烈火的剑在雪野上掠过,就像流星划破漆黑的天际。
这团烈火被一道黑影拦住了。
翼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凝神一望 ,没错,真是赤瞳那家伙。
“你疯了?!”翼对着他的背影大叫。
也许翼说的没错,赤瞳疯了,这家伙竟然用手抓住那疾飞而来的火红长剑!他可是个鬼仙,天生就畏惧至刚至阳的东西,尤其是火焰。
赤瞳的手被火焰烧成黑色的浓烟,几近溃不成形,而赤瞳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痛苦。
赤瞳慢慢抬起头,眼睛由血红一片变得漆黑如墨。
“别想着对她动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