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他曾经呆过的每一个地方

看操作书到人工呼吸章节,书中写到:“使用人工呼吸会给患者造成很大痛苦.主要因素有因气管内插管所致的异物感、患者不能发出声音和呼吸不自然。另外,由于患者不能自己排痰,需要定期使用吸痰器吸痰。而每一次吸痰都伴随着痛苦。”并附有病人气管插管后的图片。那图片非常像爸爸插管后的模样。这些虽然都是常识,但我不曾像今天这样深刻地体会,也许干我们这一行的,只有将我们的操作可能给病人造成的痛苦看淡点,才能心安理得心稳手稳地救助治疗患者,如果深切地去感受病人的痛苦,恐怕大多数操作者都下不了手。

爸爸走了,可是,对于我来说,爸爸几乎无处不在——他在他曾经呆过的每一个地方。我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免走门诊大楼从急诊室到胃肠镜室那条道,爸爸当初怎样健朗地上楼,在经受了断肠之痛之后(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又怎样颓靡地下楼,现在想来,历历在目;爸爸做完肠镜后因为痛苦在那里踟躇徘徊(操作医生却视为正常、轻描淡写的语气言犹在耳)的影子在那层楼的走道里来回往复着;看到当时给爸爸做肠镜操作的人,就不能不想起爸爸,爸爸仿佛就和他们与影随行,这种联想不是缘于仇恨也不会归于仇恨,人已经走了,恨有何益?但我自己无法控制这种联想,只能尽量减少与他们碰面的可能性.

因为对爸爸的痛的彻骨感受,我对病人及病人家属的感觉较以前有了更敏锐的感知;因为对爸爸的痛惜,我对所有加诸在病人身上的措施尤其是有创操作采取了更慎重的态度.做每项检查、治疗或者手术前特别是该项检查、治疗或者手术可能增加病人痛苦或者风险很大时,可否想想,做是否必要?两害相权取其轻。这种换个角度(站在病人及其家属的立场)、换条思路(不做是否对病人更有益)的权衡是相当有必要的,是医者道德良心的重要体现。

爸爸虽然走了,但他的身影还在他曾经呆过的每一个地方,时时提醒我作为一个医务人员肩负的责任,使我时刻不敢懈怠,不敢疏忽,不敢冷漠,不敢麻木。

如果参与爸爸检查治疗护理的教授主管医生护士等,能从我父亲这个病例中吸取教训,体会到医者“以救人危,使免祸,护人疾病,令不枉死,为上功也。”博极医源,精勤不倦;同情病人,一心赴救;临证省病,至精至微。恪守希波克拉底誓言:“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我愿以此纯洁与神圣之精神,终身执行我职务。……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实共亟之。”则病人幸甚,医院幸甚,社会幸甚!

清泉写于2009-09-11 19:4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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