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娱乐至死》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在开始此次胡说之前,我还是不能免俗的,逛了一下豆瓣,毕竟,豆瓣是互联网时代的典型精英社区,尽管,这已成为过去式。豆友对《娱乐至死》的书评集中于娱乐与反娱乐的讨论,火力也自然集中于娱乐节目和互联网时代的幕后推手。然而,我觉得,还缺少点什么。是了,缺少的是自我反省。很少有人认为,现今的泛娱乐化,正是所有人参与的结果。

汉娜·阿伦特在反思了大众文化的产物后,写了这样一段话:

这种在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状况可以被称为“大众文化”,它的倡导者既不是大众也不是艺人,而是那些试图用曾经是文化中真实可信的东西来娱乐大众的人,或是那些试图证明《哈姆雷特》和《窈窕淑女》一样有趣、一样具有教育意义的人。大众教育的危险在于它可能真的变成一种娱乐。有很多过去的伟大作家经过了几个世纪的销声匿迹,如今又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但我们不知道,他们作品的娱乐版还能否留在人们心里。

这里提到的大众文化,可以被代替为我们熟知的任何一种文化现象,比如说狗仔八卦、比如说微博、比如说自媒体,都毫无违和感。毋庸置疑,我们全面进入了内容消费时代。有人炮制吸引眼球的东西,有人贡献可观的流量,如环无端,循环往复。而这,早在尼尔·波兹曼的预料之中。

电子技术的合力迎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躲躲猫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突然进入你的视线,然后又很快消失。这是一个没有连续性、没有意义的世界,一个不要求我们、也不允许我们做任何事的世界,一个像孩子们玩的躲躲猫游戏那样完全独立闭塞的世界。但和躲躲猫一样,也是其乐无穷的。

诚然,如尼尔·波兹曼所言,现状如此吊诡,我们一面吐槽互联网时代带来的知识碎片化,一面又沉湎其中不能自拔。

我算得上自律,拒绝做低头族,朋友再三抱怨,除非打电话,否则无法通过微信联系到我。就这样,被裹挟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当然,这也帮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虽然这个新世界充斥着微商、鸡汤、来路不明的养生法则和以朋友圈为名的各种晒,微信还是成功占据了我如厕利器的宝座。

我说过,我是个算得上自律的人,大部分时候,综艺、追剧、网文都难以持续吸引我的注意力。这个时候,会发生一件更为吊诡的事情,除了发呆,我不知道能干什么,如果说,发呆能为我带来对人类终极奥义的思考,那它还称得上是有质量的发呆,然而,我的发呆只能让我越发觉得空虚。这不能不让我心惊了。于是,我决定振作起来,借由前人的智慧来加持自己。遗憾的是,前人的教诲,我只翻阅了一两页,就听到了周公若有似无的召唤。

这时,我发现,我的专注不在了,我弄丢了它。

娱乐消解了大众的思考,这种消解是从仪式感开始的。是的,思考同样需要仪式感。这与传统文化中所说的斋心服形,异曲同工。仪式感,会营造出一种庄重、认真、乃至严肃的氛围。

那么,什么是思考的仪式感?我想,外部环境安静、内心不起波澜的状态,会帮助我们的思考进行的更顺畅,更完善,更系统。而我们的问题是,这样的状态,越来越难以达成。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热闹,我们的内心不由得蠢蠢欲动,恨不能立即加入这样的精彩和热闹。当然,这是我作为一个立场不十分坚定的人,所能找到的最冠冕堂皇的借口。真正有力量的人,是不屑于这样的喧嚣的。所以,真正有力量的人,也不会像我一样,有不能思考的焦虑,并因此怨天尤人。

我的困扰在于,没待我修炼成金刚不坏之身,就经受娱乐至死的冲击,思考将会被消解,这几乎是避无可避的。更困扰的是,我有幸看到了这样的避无可避,却束手无策。面对如此困境,《娱乐至死》提出了一个希望渺茫的解决方案。

希望渺茫的方法是依靠从纯理论上来说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大众传媒:我们的学校。这是美国人解决一切危险社会问题是采用的传统方法,当然这样取决于人们对教育的效力是否保持一种天真而神化的信仰。这种方法很少起作用。对于我们讨论的这个问题,我们更没有理由指望学校能帮助我们解决。毕竟,对于铅字在塑造文化中起过的作用,我们的学校还没来得及思考。

但是,我们还是有理由不失去信心。教育家们并不是没有注意到电视对学生们产生的影响。由于电脑的到来,他们开始产生了某种“媒介意识”。但是,他们的这种意识往往集中在“我们怎样利用电视(或电脑,或文字处理机)来控制教育”这个问题上,而不是“我们怎样利用教育来控制电视(或电脑,或文字处理机)”上。

帮助年轻人学习解读文化中的象征是学校不可推卸的责任,要做到这一点,学生应该学会怎样疏远某些信息形式。我们希望学校应该把这样的的任务纳入课程之中,甚至成为教育的中心。

读到这里,我好像有一点明白了。我的问题,不仅仅是作为独立个体的我的问题。我的困扰,也许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困扰。就我所接受的国内某五线开外的工业小城教育经历来说,我没有被教育过如何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独立思考。尽管独立思考是老师的口头禅,但那更接近于,一个人去想出正确答案。我的知识碎片化,不是从互联网时代才开始的,互联网时代不过是加剧了这一过程。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我们周围充斥着“有知识,没观点,更遑论智慧”的人。我本不想评价体制内的教育,因为会让人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抱怨。可如果不说就意味着不存在,那么显然,解决问题要容易得多。

然而,我安慰自己,也不是没有希望的。教育,除了来自于学校教育,也可以是自我教育。借由《娱乐至死》,我意识到问题的存在,这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开始。进行有深度、有逻辑、有系统的思考,目前虽不能至,但我心向往之。

尼尔·波兹曼的警告,言犹在耳

有两种方法可以让文化精神枯萎,一种是奥威尔式的——文化成为一个监狱,另一种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为一场滑稽戏。

警告或预言的意义在于,我们需要采取措施避免预言成为现实,这是属于预言家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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