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不能变成一汪水,一滴也不行。

在下大雨的时候,如果不撑伞,你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雨水扎进衣服噼里啪啦的脆响,它们很快浸入你的皮肤,顺着你身体的线下滑,从裤管溜走,汇成一汪汪的水洞。

在浇喷头的时候,你可以看到水线绕过你的头发掉落,它们径直掠过你的皮肤,坠变成一丝线,滴在瓷砖上,你不能在某一霎那,突然塌陷,溶入了这一滴一滴的水,随它们坠落,叫嚷着汇合去未知地。

不能变成一阵风,甚至一缕风。

台风,飓风,龙卷风,你放肆地侵略,只有让人逃跑的东西才能得到敬畏,其余词汇,都是人对家猫的赞赏。一阵风,让狂野得以释放。

朝菌不知晦朔。寄在一缕风,来看看这世界,然后分秒必散,迅速泯灭。微如一缕风,能让存在留下痕迹。

不能变成一棵树,甚至一片叶。

绿树新芽,秋风落叶,年复一年,周而复始。你是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活着是叶子,死了也是残灰,又将在枝头闹。

那么些才子佳人,政要游民,都曾在此地他乡,盯着过你,你不声不响,说吧,又是什么感触呗,你照单全收,扔在风中飞走,若他人寂静,你也回之以寂静,或沙沙――但凭心情。

斗转星移啊,你飘落在街道,在泥路,总有好事者驻足几许,你管这许多,该荡风荡风,爱落地落地,反正也总没有人唱出“无边落木萧萧下”了,一切愁绪安慰皆已作古,你是新生的老者,你只存于现在。

不能变成一座山,甚至一粒石。

名山总是疼。往昔只有游子,用眼睛看,如今总是游人,用脚步量。你是日疼,夜疼,趾甲疼,膀子疼。可你是山,头顶天,脚踩地,浑身是硬骨,历久而泰然。你只是日疼,夜疼。

无名山总是瘦。总有轰鸣声,身体一处处一片片被剥落,你终于叹息,树叶覆满车辙,一打瞌睡,便盖上雪白的被子长眠,诸事不染。

你可以,能够,只能做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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