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的那个晚上,沉寂很久的好友突然发来消息,问我:
“女孩子是都喜欢花吗,我坐电梯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孩手里捧着花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我拉了拉我们之前的聊天记录:
“你开学了吗。”
“今天吃了猪排饭。”
“我下班了。”
“我找到了一个bug,你知道什么是bug吗?”
……
在我们寥寥无几的聊天中,几乎一半都是他的自说自话,他愚笨的说话方式让我感到烦躁和不快。
忍无可忍地,我问他,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事咱能不尬聊了么。
在漫长的沉默后,我以为被我的恶劣语气吓跑的他说:
“对不起,我只是太艰难了,我太想和别人说说话了。”
我默默把他从不显示朋友圈的名单里拉了出来,回答他,我很喜欢花,收到花我会很开心。
我其实是个很羞涩且不善言谈的人,但每天我的微信都有上千条未读消息——
即使从不在任何一个群里说太多废话,我也没有退出任何一个。
我五音不全,但班级聚会唱歌我都会去。
我不爱吃披萨,但约在披萨店的聚会我从不缺席。
我认为韩式炸鸡店又贵又难吃,但朋友说吃我绝不抗议。
我讨厌狼人杀,因为手气太差次次狼人,但依然次次参加。
我害怕错过任何信息,害怕错过任何话题,害怕闺蜜们聚会时只有我没有出席,害怕自己想要和别人倾诉的时候找不到对象,因此,我逼自己时刻盯着朋友们,不忘记参与每一次尬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没有社交就成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卧龙小筑,梅妻鹤子,深山破院,曲径通幽,这些词逐渐远去,这么做的人也往往被称为“成仙儿了”。
就好像,只有成了仙,才可以从名利场中解脱一样。
信息变化得越来越快,消息动不动就99+,每个人都极力展现着自己最“社交”的一面,驴头不对马嘴的尬聊,各自玩手机的尬聚,“尬”似乎成了社交的一种常态。
可能,很多人都快忘了朋友圈不存在的时候是怎么交朋友的了。
小学的时候,胖胖和我在少年宫下围棋,赢了对方的时候,各自的老爸会赏个几块钱买冰棍吃——
我们就这么舔着嘴唇看别的小朋友吃冰棍,自己抠着买火影忍者的漫画看,一人带回家看一天,建立了坚定的革命友谊,号称即使火影完结,我们也友谊长存。
四年级那年胖胖跟着他爸工作移民,去了匈牙利。
即使国际邮票的三块钱对小学生来说是笔巨款,即使信件一来一往就几乎一个季度,我们也乐此不疲地写了六年信,每周交流着更新的漫画,讲述着自己的生活,我甚至为他学了德语。
在我真的以为我们会友谊长存的时候,朋友圈兴起了。
我有了手机,可以和胖胖聊微信了,大概是联系到彼此太过简单,也许是都忙于在朋友圈和群聊里和别人联络感情,我们反而不再每周汇报自己的一切了。
上大学的时候,表情包也火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和胖胖就连一封信都没再写过,也没在微信上聊天了。
看看聊天记录,只剩下表情包、颜文字、节日红包,成片的表情包一拉就是十几页。
我们最后一次有内容的聊天是,火影完结了,我们都要上大学了。
火影完结了,我们的友谊也伴随着微信的蓬勃发展,完结了。
或者说,仔细看看微信,我们发出的大部分内容都只剩下了表情包。
我们将大量的时间给了碎片化的社交、刷表情包的尬聊,参与着每一个群的尬聊,却偏偏没办法和自己亲密的人好好聊上几句。
好像,所有微信用户集体患上了一种病,没有表情包和颜文字就不知道怎么表达情感。
你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样的社交,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大平地想不想聊天。
你都知道的。
可你还是害怕。你害怕看完一本书找不到人聊聊里面的人物,你害怕看完一档综艺不知道和谁去说你好喜欢一个人,你害怕深夜做了梦都不知道说给谁听。
所以你一张又一张地添加着表情包,不厌其烦地在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群里斗无意义的图,看视频没弹幕都要发一句“难道就我一个人”问问。
信息和社交都变得碎片化的现在,你比以往更害怕每分每秒的孤独,但即使孤独,你也不敢说你是孤独的。
因为这样不坚强,不成熟,不酷,不够像个现代都市里的独立年轻人。
可你不知道,你尬聊的样子,一点都不酷。
我只心疼你,心疼那个抱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硬着头皮选择了一个表情包的你。
心疼那个吃完泡面蜷缩在床上,在朋友圈和群里聊今天的夕阳的你。心疼那个吞下狼狈的眼泪假装自己很酷的你。
放下那些无意义的社交,放下你超负荷的手机,去做些有意思的事吧。
当年买不起的漫画,未曾去过的科技馆,一直想看到初秋山景,没能和前任一起踩的鸭子船,就算远离社交,你也可以过得很酷。
如果你依然会在某个深夜惊醒,依然会被孤独吞没,也没关系,抛开你的尬聊,不要生硬地找任何话题,只要同我说:
“我太艰难了,陪我说说话吧。”
我就懂了。
因为,我同你一样害怕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