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番无聊的话 见一见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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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日本文学翻译成中文时常见的行文方式,虽然艰涩难读,但是书写者的心情,却可以很自然地呈现出来呢。

仰头憋住呼吸,泪水渐渐蓄满眼眶。突然反应过来憋住呼吸,仿佛是防止自己马上失声痛哭起来。每一次呼吸,泪水都迎来新的潮汐,然而,却终究没有落下来。

对伤痛是一种成长的体会,来得说不上早或者晚。结结实实承受着一切的时候,感到一种重压罢了。和以前那种对未来的焦虑茫然或是希望蓬勃不同,现在只是对眼前的一切感受不到亲切。毋宁说,越长大越体会到的人与人之间无法跨越的距离感,越长大与自己保持亲密距离的人的逐渐减少,是这种伤痛的来源。

在旁若无人地解剖自己的时候,最容易陷入不可抑制的悲伤里面。也最能体会到自己对自己的爱。在哽咽着回忆一切的时候,咀嚼那些冷言冷语,如同咀嚼玻璃,破碎着刺伤自己的口腔,却由此对自己产生无尽的同情和怜爱,把自己淹没在自己爱自己的感觉当中。终究在任何情况下给与同情和慰藉的,竟然只有自己么?

耳旁的歌如同结界,编制了一个只属于我的空间。那些伤口渐渐平息的时候,思绪也变得沉重起来。竟无法下笔写出什么来了。自己如同倒空了豆子的竹筒,空虚了起来。所以那些恶意让我痛苦,也让我有了重量么。

我常常想象自己对欺侮自己的人漂亮的反击,利落、有力,还体面。必须有人赞同,和我一起冷眼看着他们收拾残局。然而现实却是,我才是那个被冷眼相待,收拾残局的人。嘴里说出来的狠话,居然还有“请”“您”的字眼。真希望自己是那厉害的讽刺家,如鲁迅,写一封机敏大气的信,一抒心中的的恶气。

哭一场好像是我唯一的选择,明天还是要面对那些刺伤自己的荆棘,到另一边的井去汲水,到另一边的树林里去打猎。也许下一次我会学会怎么处理那些荆棘,让它不要在刺伤我。也许我会习惯那些倒刺,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在求生存的路上大步奔跑。但我最近时常感到,自己仿佛生活在一个原始世界,到处都是荆棘、深渊或是兽穴。

长久地浸淫在这样的境地里,或许会难以承受吧。但我隐隐感觉到,这只是我与这个世界碰壁的开始。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里我只是一个勉力支撑的士兵。我不能倒下的原因如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我只是在等待他的姗姗来迟。

有些句子自己看见就会从热泪盈眶变成哽咽,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让我开始觉得缺氧。有些影像也有同样的效果,不知前事,不知结束,只有强烈的感觉在动摇我的世界。默默寻踪,却道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穿不合脚的鞋,每一步都能感受到。那些伤我的事,总是在某个没有预告的时刻,破空而来。我不需要去验证事情里面我是对还是错,那些让我感到委屈和愤怒的本身是什么感觉、什么角色。我这一刻只需要尽情地同情和慰藉自己,论证并且体会自己所受的“委屈”确是“委屈”,“愤怒”确是“愤怒”,那就够了。这个过程让我完全地从那次打击中站起来,但这也是我仍然幼稚的证明吧。

奇怪的是,我甚至很享受自己抑制不住开始哽咽抽泣的那短短几分钟。那几分钟里,有东西像棉花一样,蓬松又结实地膨胀起来,挤压着心脏壁。它让我无比强烈地感受到“我”的存在,比伤痛更加强烈。应该说,它与痛苦不是一类东西,它掺杂着痛苦,又混着别的说不出来的东西。眼泪让这一切像是最终落下的雷阵雨,轰轰烈烈的几分钟,来得快去得也快。

有段时间,我十分确信自己能够在三个月内完成一篇长篇小说。甚至早早地给报社的编辑发去了邮件,声情并茂地预告了这部将横空出世的大作。然而,我不出意外地失掉了这次约定,自己也自动剥夺了对方对我可能有的信赖。这件事只不过是我无数被“食”掉的言中的一个,为什么我却如此鲜明地记得书写那份邮件时由一个泡影建造的快乐,而今,我仿佛还被禁锢在那个泡影中,只不过快乐早已变成羞愧和与日俱增的对自己的不信任。

在这一年多来发生了很多事,很多很多影响人生轨迹的事情。然而,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预料当中。回想不算很长的人生,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当中,真正超过自己预期的,让我备感惊奇的事件,居然没有几件。明明已经看见未来自己的样子,还遮住眼睛,继续碌碌无为,大概是出于一种可笑的侥幸心理,仿佛越晚睁开眼睛,自己便多了一份完美的可能性。也可能,我自以为的,这种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发展出的一种“预测未来”的能力。只是来源于自己对每件事情结果的看似“坦然接受”,实则逆来顺受吧。

我完全不能想象,除了我的奶奶,有人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一番真心话的样子。当然这不是说他们不会,而是我完全不能想象他们说话的内容。人心就是如此复杂又敏感,我自己心知肚明,即使最真心无谎的话,经过已经被教育过的语言表达出来,也已经失掉了真味。想想真是担心自己的真心是否传达到位。但这也证明了,传达真心的不易吧。

有人,也就是,我非常羡慕的有人缘的人,也是一般说法当中情商高的人。不知道,这种人是有着好的真心,而且有能力很大程度上传达出自己的真心的人;还是会在传达中包装自己的心,使它被大家感受到的时候是非常美好的心呢。应该是前一种居多吧,我无所凭据地这样想,并想成为那样的人。

然而,最近,不是,应该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一颗好的“心”。毕竟有太多的蛛丝马迹让我此刻油然而生这样的想法。至于传达真心的能力,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我所有的善良,大的时候处于一种道德的共识,小的时候只是对如同我,甚至境遇比我还不好的一种人的同情罢了,只是把他们想象成自己罢了,与其说是给予他们“善意”与“同情”,不如说是给自己的。就像我在书写这一切时的那样。

我如同一颗晶体,从一粒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晶核开始生长,童年形成了我的内核,然后一直从环境中吸收着,在漫长的时光里把他们作为自己的一部分,由来已久的我已经长成了现在的模样。仿佛已经再没有了重塑的希望,因为人毕竟不是晶体,不能再次溶于溶液当中,再形成一个新的“我”。就算可以,那也已经不是我了。

所以,对于现在自己的不满意,对拥有与人好好相处能力的“我”的渴求,已经演化成对自己本身,对自己这个存在的瑕疵难以容忍,长久以来形成的苦闷境地了吗?突然惊恐地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如同所有逆来顺受,我也觉得是在自己预料当中呢。

但如果与现在的自己握手言和,是否又意味着“追求”的结束,那时的我会更加幸福吗?我却无法预测出来。但我意识到,与自己握手言和,是绝对没有希望的一件事。冥冥中有阻扰我这样做的东西,但那不是直接的希望自己在与人关系的和谐中得到“幸福”,我暗暗觉得那竟是一种无聊至极的“攀比心理”,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自己精神的病态。然而,细细想来,这种“攀比心理”居然贯穿在我所有的生活细节和思绪当中,也就是说,一个极度病态的自己。

我又有点惊喜。曾经,我也苦苦思索过自己认为“自己不快乐”的原因,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这么深这么远。我仿佛在认识自己的路上,到达了一个新的节点。虽然我马上感觉到了,从这节点向下推进的困难。

又有一个想法跳跃在脑子里,“不快乐”是因为我没有拥有我想象的“完美人生”。然而,我自己都无从说起“完美人生”的样子。但一定程度上,就是因为她姿影模糊,所以才迷人,才有无限生机。如果有一天,我看到了她的样子,应该是我被判“死刑”的那天吧。

我思索过很多次自己,但我很少思索别人。对待别人的所有准则,我只从书本上大而化之的“道德”、“礼貌”字眼当中学习过。那些字眼好像教过我,喜欢可以表达出来,厌恶当然是都要藏起来的。但现在的我似乎明白,并不是那么回事,然而,却无从说起。

回想起来,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与摸索出的道理,经历过的顿悟,比自己学习任何一门学科都要少。然而,它却比任何学科都重要。学习理科有理科的方法,学习文科有文科的套路。但是,这件事情却无从学起。它是如此的潜移默化、日积月累、讳莫如深。

另一个方面看来,把这种“能力”当做是一种需要“学习”的东西,是否说明了我缺乏拥有这种“能力”的最重要的要素,从而预示了我成为“那样的我”的永无可能。从我把它看做一种“能力”开始,是否就已经大错特错了呢?

我不知道,这个反问的问号,像一团挥之不去的烟雾,淹没了我。思索良久,得到的却是更让人混乱的境地,未免有些可笑。但我,分明已经不是做这番思索之前的我了。

写这番无聊的话,见一见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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