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学六年级毕业典礼的时候,发生了一件特别糗的事。本应该负责带头读诗的我,在念完第一句"流云在天边,行囊在眼前。"后,就开始泣不成声。哽咽的声音根本不能继续读下去,更搞笑的是,这种奇怪的悲伤的情绪传染地特别快,没过多久,身边的同学也都开始低头啜泣,这个毕业班送给全校的集体诗朗诵,就变成了"集体流泪大放送"。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特别想哭,只是觉得是时候了,我应该用"哭"表示我很不舍得大家。
在那个年纪,我就这么固执地以为,离别就应该很用力很用力,要哭的稀里哗啦,要一边拥抱一边说很多的话,这才足以表达这份情谊在我心中的分量。
每一次说完拜拜后,我也确实要花好大力气去接受和适应,要像失恋疗伤一样,花个几个月才能走出这种糟糕的情绪。
02
被大家笑称"矫情王"的我,在台湾交换结束时,却很罕见地没有掉一滴眼泪。
没有花很长时间去抽离,也没有流着泪去拥抱喜欢的人。我很平静地收拾行李,笑着送别提前走的伙伴们。
我慢慢发现,我没有那么恐惧"离别"这件事了,我还是很不愿意和喜欢的朋友分开,却再也不会刻意强调我们在saying goodbye,我们可能再也不见。
很多很多宝贵的经历让我心境渐渐产生了这样的变化。
不好意思我又要提一下在美帝游学的回忆了(可能是第一次在异国生活这么长时间吧,美帝之行于我真的是一次视野全开的旅程,很多心态、价值观、感知都有了微妙的变化,而这些变化也是过了几年我才发现,已经慢慢浸淫到了我的生命里。)
在旧金山的最后一堂课上,Ann在白板上写下了那天的quotation(这也是我们的课堂内容,每天都会学习一句地道的quotation,由那句quotation引起的一些思考让大家讨论)
Parting is such sweet sorrow(离别是甜蜜的忧伤。)
如此郭敬明的句子,却在当时,给了我很大的冲击。
Ann说,"It's a goodbye for us. But it's still a beautiful goodbye in our life. I cannot wait to see a better you in the future."(对于你我来说,这是一次分别。但在我们的生命中,它一定是一次美丽的分别。我已经迫不及待在未来与那个更好的你们相遇。)
或许在东方思想里,我们自古都在强调团圆,强调相守,强调集体主义,以至于对于每一次小别离,才会过分渲染。
大量的诗词,从小到大每一次毕业典礼,都在教育我们,要如何庄重地严肃地和身边的人挥手告别。我们从来都是重情之人,所以我们太需要厚重的离别仪式感。
要交换礼物,要写长长的信,要在衣服上签下每个人的名字,要夜夜笙歌不醉不归。
提到分开,要做的事情总有太多。我们需要做这么多表达心里的不舍得,仿佛在和自己庄严宣告,此经一别,真的再也不会见了。
03
上次在丽江玩时,我和男朋友看到古镇上有一家美式的香港茶餐厅,觉得很好奇就进去了。
老板是广州人,说着流利的美式英语。男朋友他乡遇故知,自然很兴奋地聊起来。
聊着聊着发现他们有超级多的共同点,都是在加州念书,也都是念computer science这个专业,他是因为一次偶然的丽江旅游才爱上这里,决定以后要来这里定居。
他们聊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观察我男朋友。他好开心,脸上露出了那种很少有的带着光的兴奋的表情。按照他的话来说,由于自己流动性太强,从香港到纽约,再到现在的洛杉矶,频繁地换地方,以前的networking早就失去了联系,找一个聊得来的朋友,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cool,ok,see you, man!"我以为还要持续N久的谈话就在冻柠茶做好的一瞬间结束了。
我们走出那家店,他还是很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继续和我说"这个老板好有趣哦balabala!"我就白了一眼,问它这么投缘干嘛不要张名片keep住联系。他就说:"我有问啊,可是老板没有带,那就算啦,我以后肯定会再回来找他的,说不定也会在加州碰见他。"
轻描淡写的给一次美好邂逅点上一点,却让人那么笃定地相信,这个点之后,还会有点点点点。
04
我的好朋友Tammy,这个暑假去做乡下支教了。
这个夏天,她和一帮德国志愿者走进了几座小学课堂,给他们办了一个难忘的夏令营。
她和我分享了三个关于"goodbye"的小故事。
"德国的一个和我玩的要好的女生,在我们最后的一次暑期教学夏令营的某天晚上说到要和我分别的时候,拍着我的肩膀说‘This is life, Tammy. Saying goodbye is just one part of life.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说再见只是生活的一部分,那么的平常。第二天她就离开了,没有眼泪,只是紧紧拥抱了我们每一个人,外加一句‘See U!’"
"另一个德国男生和我们呆到了夏令营的最后一天,我们马上要坐上不同的车,离开这所学校去不同的目的地了。他叫住我,然后又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外加一个大大的微笑,'let's say goodbye in China, then see you in Germany.'在中国和你道别了,但是某天再在德国相见吧。"
"还有一场道别是我看到一个德国支教的志愿者在和自己教了一年的孩子道别。孩子们在哭,在问'老师!暑假后你回来吗?明年你回来吗?我们还有2年毕业,你会回来吗?老师你去哪里?老师你会记得我们吗?'我本来还在想这么伤感又难回答的问题,要不要给孩子们一个美好的念想呢,好歹可以让他们不要哭了。可是这个德国老师却说:'这是我也许最后一次见到你们所有人,我可能十年内都不会有再来中国的打算,但之后可能会,但却很难再找到你们。所以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不用记住我,记住你们学到的就好。’我当时好担心这个回答太直白,但后来这个志愿者的解释是,他想帮孩子学会告别,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已经拥有和珍惜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 "
"每一场和夏令营孩子的告别,我们都希望不是眼泪,而是笑着挥手像往常一样‘同学们再见!’、‘老师再见!’。于是最后一天的环节我们不再设计成主题班会,而是水球大战,所有人到最后,都是湿漉漉地在操场上奔跑,但嘴巴和眼睛都咧着大笑着。"
05
我想,我们可能真的把"离别"看得太沉重,反而忘记了它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Tri-U三方论坛结束时,我们一堆人在酒杯的碰撞声中喊着,see you around the world。
之后,我们真的see you around the world了。
有的在日本见面,有的在中国相聚。
而我选择了去印尼赴约。
Peppi在FB上写着,感激这是一次重逢,但同样也是一次告别。他即将去悉尼,小陆毅即将去日本,男神即将去北京。(神一般的印尼团队,各个都是大牛)
最后一句是,see you on Top in our each successful way。
大家珍惜重逢的每分每秒,却也在彼此没能陪伴的轨迹中越走越好,期待再次相见时,我们都能在人生的顶峰灿烂地微笑。
说再见时依旧是大大的热情的笑脸,他们说,see you soon,very very soon。
君子之交淡如水是古人的智慧,我如今才意识到,这样的情谊看似淡如水,方才可能是真正的细水长流。
06
米兰·昆德拉说,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其实我们是很擅长告别的,我们只是不会如何轻盈地告别。
就像蓝莓之夜里伊丽莎白说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和生活中无法失去的人再见,所以我没有说再见就离开了。"
既然不会轻盈地告别,那起码学会轻盈地再见。
总看到有人会说,长大之后,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以至于,强关系越强,弱关系越弱。很多很好的朋友就慢慢地疏远了。
这是当然,读书时代,在封闭的校园里。我们有大把时间和机会去创造彼此的记忆,学校这个友谊加工厂,把我们的友情催化得发酵再发酵。
如今,少了共同的话题,大家专注于各自的生活,逐步成为朋友圈的点赞之交,害怕重逢,也害怕新交。
在我看来,这都在所难免。
不用感叹太多,这是生活的常态而已。在这个阶段,我们恰巧时间不合,有各自的生活,暂时疏远也未尝不可,时间轮回,真的说不准几年后你们是不是又会变成无话不谈的闺蜜好友。
波伏娃对爱情的看法,可以套用一切感情。
她在《越洋情书》里写道,"我渴望能见你一面,但请你记得,我不会开口要求见你。这不是因为骄傲,你不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你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
许多时候,我们喜欢和新朋友来往,因为没有过去亲密无间的负担,没有中间空白过的尴尬,反倒更轻松。
于我来说,每一次和老友见面,总会有新的惊喜和发现,最欢喜的时刻,也是在世界各地,不同城市,见到曾经熟悉的面庞。
只不过谁先开口的事,没有多难。
不管去哪里,我都想见见过去的好朋友,告诉他们,虽然这段时间我们都没怎么联系,但是你已经成为了我来这个城市必看的风景,你是这个城市我最期待看到的部分。
07
台湾弟弟(就是我在台湾交换时各种带我浪的人)今年做了一个两岸三地交流活动的组长,他一如既往地投入全部的赤诚之心与人交往。
18岁的他在和组员分别后,在朋友圈po文说
"再见不是用来说的,而是用来鼓舞自己在往后的日子里努力,等有能力有条件有选择的时候,再一一寻回当初的悸动。"
或许说了再见,我们会马上就见,会过几年再见,会很久才见,会再也不见。
但无论哪一种,都会给重新启程的人带来些许动力,那个我们渴望再见的人,会是生命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特殊坐标点,是独一无二的风景,是今后生活不如意时,产生的微弱期待。
08
如今,无论谁来我的城市看我,就算我忙考试或者生病,都会挤出时间去赴约。
因为那代表着,我于他来说,就是这个城市的惦念。
我也很不害臊的每去一个地方都要约约老朋友,我想用行动告诉他们,在我们不联系的日子里,我还是有惦记着你。
仍就拿舒婷那句诗结尾吧,真的说的太好:
不怕天涯海角/岂在朝朝夕夕/你在我的航程上/我在你的视线里。
以上。
P·S:想到十一月在上海又可以见到老友Dexta就很很很开心(这个oba在台湾对我们简直不能更好!!!!)
重逢的感觉有多美好,你试试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