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让中国的好工艺、好设计被世界看到
这是法国里昂商学院教授Klaus Heine采访“上下”首席执行官及艺术总监蒋琼耳和原爱马仕全球CEO、现“上下”主席 Patrick Thomas的下篇，他们重点谈了“上下”的文化和创意等问题。点击这里回顾上篇《决策源于愿景，诞生于中国本土的奢侈品品牌如何打造》。
采访人：Klaus Heine
法国里昂商学院奢侈品营销学副教授，同时也是亚欧商学院精品品牌管理项目主任。
受访人：Patrick Thomas、蒋琼耳
Patrick Thomas：上下品牌联合创始人，现「上下」主席，爱马仕国际集团首位非家族成员CEO，前后服务爱马仕近20年，1989年-1997年担任Hermès 爱马仕董事总经理，2003年回归担任CEO，2014年荣休。
蒋琼耳：国际著名设计师，「上下」品牌创始人，现任「上下」首席执行官及艺术总监。出身艺术世家，留学法国，曾多次在上海举办个人艺术展览，并在巴黎举办了琼耳艺术设计展，在瑞士日内瓦参加联合国总部举办的“光之性·灵”琼耳艺术作品展。创作领域涵盖了现代绘画与平面、室内、首饰、家具等设计的各个方面。2013年, 荣获法国文化部颁发“法兰西共和国文学艺术骑士勋章”。2016年3月, 在上海获颁“法兰西共和国国家功勋骑士勋章”。
01
包容、真实而充满创意的文化
Klaus：我们来谈谈文化。“上下”有别于其他品牌的独特文化是什么？
蒋琼耳：我认为“上下”的企业文化就是把中国文化赋予新义。中国文化是开放的，我们拥抱各类文化融入到我们的文化之中，所以在“上下”，我们开创了一种包容的文化，包容不仅仅是对顾客的态度，也是我们对于手工艺人的态度。我们不会让这些匠人单打独斗，而是会拥抱他们融入我们的团队，帮助他们和我们一同成长，我想这正是“上下”的企业文化。
另一方面是真实性，真实性弥足珍贵。我们在团队中的工作方式、我们和手艺人打交道的方式以及服务客户的过程都渗透着真实性，以及我们的诚意。
第三点是创意，我们是一家小企业，更小的组织意味着更大的创意。我们也非常享受这种“小而美”，这给了我们更大的创意空间，不仅体现在产品上的创新，还包括我们在商业模式，以及服务、体验和沟通方式上的创新。这些都需要探索创新，我们没有成熟大品牌那样大笔的预算，但是顾客的期望却是一样高的，因为在他们眼里， “上下”是和迪奥、香奈儿、爱马仕一样的品牌，所以顾客对价值的期待是一样的。因为我们的体量小，这就必须营造出一种情感上的价值。
很幸运的是， “上下”源于中国传统文化，中国文化拥有丰富的内涵来支撑我们，来为顾客营造一种源于文化的情感上的体验。总之，我认为包容、真实以及创意共同构成了“上下”的文化。
Patrick ：是的。琼耳做得很棒的一点是，她围绕着这些价值观，组织了公司的生命力，因为单单只是认同这些价值观而不去践行也是不够的。从最基层员工到高管，都需要依据这些价值观来行动，并在内部分享。对他人包容就是一种生活态度。这一切正实实在在发生在“上下”。
Klaus：能对比一下“上下”和爱马仕在企业文化上的差异吗？
Patrick：差异就是体量的不同，没办法把一个营收在60到70亿欧元的公司和我们这样的公司相对比。我们创立的时间不同，年代不同。上下是一个小家庭，这是一个优点，而不是缺点。爱马仕已经拥有15000到20000名员工，我们努力维系着这个大家庭，这一点非常可贵，也更为不易，所以这很难对比。我们的共同点是，我们对品质的追求是一脉相承的。
02
基于哲学的创作
Klaus：能谈谈一直在启发你的中国哲学吗？
蒋琼耳：有很多方面。从名字开始，“上下”源自中国道教——生活中看似充满“对立”，我们不需要去选择，而是要兼顾对话，并从中找到平衡。这是我们生活的平衡哲学。
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受到了中国哲学的启发。比如中国的书法，会在宣纸上留下很多空白，留下墨迹的只是少数地方。在中国的哲学中，留白比书法更能彰显书画的力量。生活也是一样，也要有空白的地方。所以我们打造了“上下”的品茶空间，在这里你可以暂时逃离生活，一人独处，放空自我。我觉得中国哲学体现在工艺、技术、产品设计、空间设计等方方面面，源自中国哲思的灵感无处不在。
Klaus：中国文化如何影响了你的创意？
蒋琼耳：我们从小就学习中国艺术——国画、书法等，使之植根于我们的内心。我在中法两国都学习过，所以当我创作一件作品时，并不是说“啊，40%来自法国元素，60%来自中国”，两者是融为一体的。中国文化的影响已经在我心里了，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在潜移默化之中。
Klaus：“上下”的创作灵感来自哪里？
蒋琼耳：“上下”有3大灵感来源，来自3个朝代——明式家具，宋代瓷器，汉代服饰。如果你去详细了解的话，这3个朝代都有各自非常独特但都有一种隽永、经典的当代风格——正如Patrick讲的——它们不会过时。如果你有一件明代的家具，你可以非常容易就把它和现代的家居融为一体。所以，我认为“上下”产品的美学灵感主要就是源自这三个朝代。
而就我个人来说，我的灵感无处不在。比如昆曲，这是一种有着600多年历史的戏剧；看到一些艺术品的半成品你也会获得启发；进行学术交流，别人的提问会启发你；外出度假，当地的文化、故事也能启发你。所以我觉得灵感是无处不在的，我有一个床头本子，遇到什么我就会记下来。或早或晚，也许不是此刻，我都能找到很多灵感融汇的契机。
Klaus：你的创作是基于哲学的，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上下”的产品都是在表达你的观念。
蒋琼耳：没错。很多西方品牌都尝试做一些中国风的产品。但他们做的创意，我称为“解读中国灵感的表层”，意思是直接拿来外形，比如在衣服上出现龙、凤凰、汉字，他们认为使用这些最显而易见的样式就是中国化。在我看来，这是对中国文化的最浅层的解读。而“上下”的作品则完全源于中国文化， “取其神、弃其形”，也就是要保留中式的内在、抽象的精神，气质，也许是比例，也许是材料、视觉印象、手感、文化想象力等，我们会摒弃可视的形态。我们就是这样在作品中解读中国文化的。
Patrick：我们不要看起来中式，我们就要做中式！
Klaus：这就是区别。顾客还可以从“上下”领略到其他的什么吗？比如团队和文化带来的？
蒋琼耳：“上下”的品牌聚焦“家”，“家”是个关键词。历史传承、情感、爱等等，一切都由家庭传递。所以我们所展示的艺术形式也是聚焦在家庭上的，通过茶艺、熏香、花艺，就是中国人所谓的琴、棋、书、画、茶、香、花这7种生活艺术的形式——它们不是单独存在的，而是组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种诗情画意。
对我们来说，奢侈的生活方式无关乎你拥有多少，而是在于生活中的诗意。比如两年前，我们开始着手打造“上下学堂”，这一次我们也把它带到了北京，通过大师课，呈现“生活美学”。
Klaus：源于明代吗？顾客能知道每一件器物是哪个时代的风格吗？
蒋琼耳：能，比如茶，我们会引领参与者品味各个朝代的茶，穿越到过去，再穿越回现在。
Klaus：不是停留在具体某一个时代的这7个方面？
蒋琼耳：不是的，正如Patrick讲的，我们不是居高临下地照本宣科，而是分享体验，我们会把美带入到日常生活中。除了向顾客提供物品本身外，我们还教给顾客如何享用这些物品，进而在生活美学上带来更多体验，并与家人和朋友分享这种美。
03
品牌应彰显设计师个人魅力
Klaus：创始人应该把自己的形象融入到品牌中去，还是应该退居幕后呢？对于“上下”的发展来说，您把自己融入了进来，我相信效果一定很不错，这是如何开始的呢？是您决定的吗？
蒋琼耳：这不是一个决定，是自然而然变成了这样。
Patrick：这个问题琼耳很难来回答，还是我来说吧。这个行业就是会在作品中彰显设计师、创意人自身的特点。香奈儿、爱马仕这些品牌也是这样。特别是当你白手起家时，品牌就是设计师这个人。今天的“上下”就是琼耳，长远来看会产生一些区别，但还是应该保持这种本源。所以我的定义就是，最能彰显品牌个性的，就是艺术家本人。在我们这个行业，这特别自然，根本不用做决定。不遵循这条路的品牌特别罕见。
Klaus：彰显个人魅力。
Patrick：是的，但光有魅力还不够。魅力是形式，但你还需要基础，需要内容。琼耳的一大成就，就是创造了内容。当然，在此之上她可以展现个性。
Klaus：“上下”的个性完全就等于琼耳本人的个性，还是相似，或者两者是有区别的？
蒋琼耳：是一样的。正如Patrick讲的，我的个性就是真实。我作为一个人、一个母亲、一个女儿、一个妻子、一个姐姐、一个艺术指导、一个设计师，不同的角色，我认为我的性格在个人生活中和在“上下”是一样的。我很幸运，也很感恩，我的激情所在刚好也是我的工作。所以我不会去刻意区分工作和生活。有家人、有“上下”、有创意的工作、有管理的工作，每天都很充实，很有意义。这非常令人激动，我感激能有这一切。
Klaus：很棒！你们对“上下”未来10年的规划是什么？
蒋琼耳：我们把“上下”当成一个孩子，一个10岁大的孩子，品牌的成长和孩子一样。我有五个孩子，三儿子出生在上下创立前两个月，所以算是同龄。观察孩子，就能知道“上下”现在的情况。
“上下”10年后的具体情形我们无法预测，但我认为， “上下”10年后刚好20岁，成年了，所以我们希望10年后的“上下”成为一个具有好性格、好品质的健康、美好的成年人。这意味着它可以独立生存，开启属于自己的旅程。
无论前路如何，我们希望“上下”能够成为一个美好的“人”，承担起对未来的责任。
Klaus：作为结语，请二位给那些想打造自己的高端品牌的人一些建议吧？
Patrick：做你必须要做的。
蒋琼耳：要有愿景，无论你做什么。
Patrick：这一点太重要了。无论是缺乏愿景，还是对愿景不坚定都不行。很少有坚守愿景的人会失败，坚守愿景让你变强大，也会为你的企业赋能。但很多CEO制定了愿景就要立马开始创业，这是不对的，你得先明确这件事是可行的。
（本文根据崔烨女士听译内容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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