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马大英。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马大英。只是这个马大英不是全智贤李敏镐的《蓝色大海的传说》里面的大反派,是我的婆婆。我的婆婆,马大英。

我的婆婆,马大英,苏北小城的一个大块头老太太。喜欢早饭后一边抠着牙上的菜叶一边溜着弯,遇见谁家小两口吵架,或者菜贩抢地盘,都会大着嗓门喊几声,抱打下不平。

马大英没有多少文化,认识的字不多,自己的名字勉强能写得完整,但是因为粗壮有力能干活,我的公公又会些兽医,一家人精打细算着,日子也过得也算小康。

我第一次见马大英的时候,马大英抠了抠泛黄的门牙,说:“你太瘦了,你能干活吗?还有,我们家本来是不想娶外地人的,你嫁过来可以,我们家什么都不会给的,请客收的礼钱,你也别想。”

当天我对蒋理说:“你叫蒋理,为什么你妈那么不讲理?如果结婚,除非死,否则,我不会跟你妈住一起。”蒋理无奈的笑笑:“好,不在一起。”

婚礼那天,马大英叉着腰大着嗓门张罗着,我父母因为太远,没有过来。其实,那只是我的借口,我是不想他们过来跟马大英相遇。尤其我那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亲妈。

结婚第二天,马大英早上六点叫我起床煮稀饭。到底是年轻气盛,我收拾了衣服,当天就回南京了。我当时在南京工作,蒋理在南京读研。

马大英的电话在我刚刚下车的时候响起。“那个,你以后别回来了,叫蒋理一个人回来就行了,反正我们也不想看到你。”马大英在电话里气势汹汹的说。我看了看蒋理,说:“我要学游泳,我不会难为你的,我跟你妈掉河里,我自己游回去,你救你妈就好。”

一年后,我怀孕,因为一个项目在莫斯科,我飞来飞去,最后导致流产。这件事情没有告诉我妈,而蒋理研究生毕业回部队,没有时间照顾我,便请马大英帮忙。

马大英一听,乐了,“行啊,来俺家,不过煮饭添碗水的事儿嘛。”

刚到马大英家,马大英就乐颠颠的搬来一张没有靠背的凳子。“贾森垚,我跟你爸有话对你说。”然后,大冬天,我在苏北的室外,听着马大英和她老头从我过节不给他们过节费,讲到我的任性影响了国家和谐,足足四个半小时,马大英和她老头加特林一般的轰炸。我刚刚做完清宫手术,没等到他们说到第五个小时,便晕倒在地。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蒋理坐在一边,马大英高喊:“你看,我就说是装的吧,怎么可能昏过去。”蒋理不吭声,我只好闭上眼睛,真的装作晕过去了。

那之后,我跟马大英彻底决裂了。直到朵朵出生。

朵朵出生以后,马大英几次试图将朵朵抱走,送到蒋理姑姑家。最后一次,我报了警。马大英被警察教育的时候大声嚷着我是个孬种。我冷笑,欺负我就算了,敢抢我女儿,你试试看。

我跟蒋理的关系,在马大英不懈的挑拨下,彻底完蛋了。领离婚证那天,蒋理说:“你如果对我还有点感情,能不能不要离婚,我们不要理她,老家,这辈子我一个人回去,你不回去不行吗?”

我告诉蒋理,说好听的,是我不想你因为我抛弃养育你的父母。说难听的,我有房有车有存款有工作,现在还有朵朵,我凭什么要让一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太太动不动给我添堵?她马大英厉害,尽管厉害,从此以后,天各一方。

从此以后,并没有天各一方。就像我跟蒋理,即便领了离婚证,每次蒋理休假,还是会来看朵朵,抱着朵朵不肯撒手。马大英听说儿子在我这里,便来砸门,一边砸一边喊着不要脸的贾森垚,你都离婚了你还勾引我儿子。我在马大英走到楼下的时候,一盆冷水浇下去,马大英杀猪一般的嚎叫又响起。

朵朵慢慢长大,我也会讲睡前故事给她。不同于别的妈妈吓唬孩子,我从来不用狼来了或者虎来了,我会说:“你再不听话,马大英就来了。”这句话就像咒语,每次一说,朵朵瞬间安静。

朵朵上幼儿园了。某天,朵朵跟我说:“妈妈,今天有个奶奶拿糖给我吃的。她说,她是我奶奶,叫我叫她奶奶的。”

“嗯,朵朵有没有告诉老师,你不认识她。”

“有,我告诉老师,我不认识她,老师就把她赶走了。”

“朵朵做得很棒。其实她是马大英,她是想把朵朵抱走送给别人家的。”

第二天,我跟幼儿园老师讲,不许马大英来找朵朵,如果马大英来,就打我电话。

马大英开始跟我打起了游击,我来,她就跑,我不来,她就躲在幼儿园门外偷偷看朵朵。我打电话给蒋理“你能不能把你妈看好,能不能不要来吓唬朵朵”。

蒋理不好意思的说:“森垚,你如果对我还有感情,你能不能让我妈看看朵朵”

“你要是这么说,我对你没感情了。”

“森垚,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孩子,别人家都有孙子孙女抱,他……”

“你不记得她几次要把朵朵抱走送人了对吧?我告诉你蒋理,我跟你离婚了,孩子归我,懂吗?我一分钱抚养费都不要,我只要求不要见到马大英,离婚协议上写了,清楚的写了。还有,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孩子,麻烦你闭嘴。”

马大英开始疯狂的给蒋理说媒,蒋理从半推半就到默许。最后,马大英找了一个本地的做老师的,蒋理再婚那天,马大英故意把喜帖贴在我车上,我跟朵朵去开车的时候,马大英突然串出来。朵朵尖叫着躲在我身后,我看着喜帖,丢给马大英一个硬币,说:“赏你的”。

蒋理不再来看朵朵,朵朵却一直在问我,爸爸为什么不来。我编了很多理由,最后实在编不下去了,我告诉朵朵,爸爸被马大英吃了。朵朵吓得大哭,“马大英为什么吃爸爸。”

再见马大英的时候,是在医院。我的闺蜜秦伊在那家医院的外科做医生。某天,她打来电话:“森垚,我告诉你啊,马大英自杀了。哈哈哈哈哈”

“马大英自杀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解气吗?我告诉你啊,蒋理那个新老婆,不能生育。哈哈哈哈哈,而且,是真厉害。马大英又拿出欺负你的套路欺负人家,人家是本地人啊,弟弟妹妹叔叔大爷叫了一大车,把蒋理爸爸打了个半死,马大英气不过,喝药自杀了。”

“病房号给我吧。”

“3325,哈哈哈,记得带朵朵来啊,别怕,医院都是我亲信,马大英再敢欺负你,我给她来一针硫酸。”

我跟朵朵终于找到了3325,马大英一个人孤独的躺在病床上。原本十分大的块头,也变得小了起来。马大英闭着眼睛,我能看见她眼角还有眼泪,于是将买的果篮放在床头。

“你谁啊?干什么来的?”蒋理的新老婆冲着我问。

“我是她干女儿,来看看她。”

“看什么看啊,这老太太就该死,她这么坏,还有干女儿。”蒋理的新老婆一脸刻薄。蒋理从外面跑来,看到我跟朵朵,惊得嘴巴都要掉下来。

“我来看看我干妈。”我说。

“爸爸?”朵朵说。

“那不是你爸爸,只是长得像而已。跟叔叔再见,我们走吧。”

“哦,叔叔再见。”

马大英出院的时候,秦伊又打来电话:“森垚啊,马大英出院了,蒋理回部队了,她那个儿媳妇,厉害的嘞,把她和她老头的东西收拾好了丢医院来了,不给他们回家了,哈哈哈,森垚你快来啊,看热闹的,老太太报警了,笑死了。”

我带着朵朵赶到的时候,马大英,老头还有那个刻薄的儿媳妇正跟警察喊着什么。

“爸妈,你们别说了,跟我回家。朵朵,叫爷爷奶奶,带爷爷奶奶回家”

马大英愕然,秦伊愕然,朵朵愕然,刻薄相的蒋理老婆愕然。

我把马大英和她老头安顿在了我小区的我的空房子里,一楼,带个小菜地。我对马大英说:“你在这里帮我看房子,帮我种种菜,每个月,我给你两千块。房子一定要看好了,不能被人偷了。”

马大英眼泪掉的噼里啪啦。

朵朵跑去递了一包纸巾给马大英“奶奶,你不要哭,我妈妈可不喜欢人哭了,再哭,马大英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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