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吼的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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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凌晨三点起床，开着手机闪光灯，穿过一片田间小路，四下无人，只有风吹动路旁竹子的声音，窸窸窣窣，有些吓人。我将背包背在胸前，夜里下过些雨，穿着短袖，有点冷。又冷又怕的我，想起奶奶说：“晚上一个人走夜路，点上一点火，这样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便不敢靠近你了。”于是摸出香烟，点上一根，越走越快。

早上八点，在等候了五个小时之后，开始考试。驾考科目二，必须一次通过。

自觉大学毕业的我，对于科目一这种识记性的选择题，打心眼里是瞧不上的，以至于最后只考了98分，让我觉得相当丢人。但对于科目二，我并不自信。

倒车入库、侧方位停车、S道、陡坡起步，我早听说过它们的厉害，据说这些项目，害死过很多人。这让我想起来，大学里，有些同学微积分就是学不好，死活考不过。学分不够，就毕不了业，毕不了业，就无法就业，也就没法给家里一个交代，最后有人就跳楼了，这是真事儿！我想科目二应该和微积分差不多，至于有没有人因此跳楼，这个不好说，毕竟车学不会，大不了不开车，大学毕不了业，却是一件很要命的事儿。便是驾照考到了，却存在“马路杀手”这种可能，这么看来，考试都或多或少，事关人命。

我的科目二教练是一个气色极好，常年高原红的年轻胖子，身高一米八几，脾气异常火爆，吼起来比车喇叭声还响，地动天摇。由于他的脾气问题，我曾委婉地找了一些理由，要求换教练。但教练没换成，这事儿还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让我十分尴尬，我只能暗自感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我有幸与他老婆同车学习，本以为因此可以耳根清静些，不料他的怒吼原则是——雨露均沾，人人生而平等。他老婆身材娇小，面容可爱，但他吼起来更是不遗余力，因为这事儿，我曾一度怀疑他们的夫妻感情。

后来，渐渐熟悉了，他告诉我，这是他独创的“怒吼教学法”，不管是谁，他都吼，但，吼是让我们记得更清楚，不然他就是吃饱了撑的。据说有位学员怕考试时犯错，便在练习时故意犯错，享受被吼的过程。我虽然没这么变态，但最后能10天通过考试，想必他的怒吼功不可没。

他是一个极为江湖的人，性格很重庆，带有明显的袍哥色彩。怒吼时狰狞可怕，温柔耐心起来倒也可爱动人。临近考试的那几天，他经常辅导我们到夜里九点多，整个场地，就只剩下我们这一小撮人，还有那只在在此寄居的流浪狗“小黄”。他也会将考试要点编辑成文字发给我们，全是川普表达，什么“这里离合稳到莫动”、“左边反光镜一定要盯到”，最后，还不忘祝我们“一杆过”。

考试合场的那一夜，他老婆正在车上战战兢兢地操作，他在车前怒吼式指挥，突然拦在车前，说：“晚上黑黢黢的，看我堂客，好乖啊，你们发现没得？”（重庆话，堂客指老婆，乖指漂亮）众人皆笑趴下。

最后一次跟他分开，是在人潮涌动的斑马线旁，我朝他摆手挥别，他冲我笑了笑，轻点一声喇叭，疾驰而去。

他是一个好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