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99

群里发了这个帖子,和几个朋友一起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中学时代。虽然我一直自诩中年妇女,但内心深处一直还是觉得自己很年轻的。但一算就吓死人——距离我上高一,竟然已经过去了18年。乍舌。

我记得初中时候听王菲的《出路》,里面唱“听说1999年是世界末日,到时候我们一定要结婚并且有个孩子,在他还没做太多坏事之前让上帝把他带进天堂,也许我们也能沾光。”那时候她还跟窦唯在一起呢。接着有一段又唱“算命说你四十岁的时候会有外遇,这让我担心,真让人担心。”15岁的我青春势利,很难以置信:都四十岁了!离老年人就不远了,还外遇?所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于是我现在在迈向四十的道路上狂奔,并且醉心于外遇离婚的婆妈问题。

言归正传。1999年,我上了高一。那一年,北约轰炸南联盟,举国激愤;第三届女足世界杯,中国队点球惜败给美国,孙雯封王最佳运动员;《永不瞑目》上海播出,陆毅的肖童爆红,真是好看的男人。谢霆锋离当厨子还很远,唱《谢谢你的爱1999》,然后在台上砸吉他。国庆五十周年大阅兵,家家户户都看,红旗招展。国庆的演讲比赛,有一个女生在台上讲:“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我坐在底下想,中国什么时候才能崛起呢?美国是什么样子的呢?

澳门回归了,有一个小男孩在舞台中央,用清脆的童音唱“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名?”那时候学校计算机课还在教DOS,老师在台上拿着一张五寸软盘,给我们展示怎么把Word文档从桌面拷贝到软盘里。男生们装作很懂的样子,在讨论千年虫,而女生间传着各种小道消息——世界末日要来了啊!

世界末日没有来。千禧年前的一晚,一群男女同学集资买了很多充气榔头,混迹在熙熙攘攘的步行街叫卖。十块钱一个,钱收回来,转眼就在隔壁摊买几盒安全烟花。沅江那时候没有那么璀璨,但黑色的夜幕衬着黄色的烟花,美不胜收。年轻真好,穿得再土,也是年轻真好。

转眼进入了2000年,四大天王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有黎明又唱又跳《快乐2000》。“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看看有没有不老的誓言。”第一次期末考试,紧张得不行,考完后在家里接到电话,让去学校帮忙誊成绩。一科一科看下来,然后噼里啪啦按计算器算总分名次。回家后挨个给死党打电话:“成绩出来了,你要知道么?”没有智能手机和Wifi前的年代,我们的青春就是这样的。

寒假里去学工,做了n把小铁榔头中的一把,我妈很久之后还在用那个敲小核桃。男生们偷偷摸摸去网吧,“红警”“星际”的名词一个一个冒出来。有一次午休全班大喊——Kobe!我们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们。那是湖人第一次夺冠。

高二开学了,悉尼奥运会开幕了。上午第四节课,男生们总是早早就把饭盒拿出来,做好百米冲刺的准备。一只只耳朵竖着,要是隔壁班先放了,那不得了,全都开始用调羹敲饭盒,意思是:老师啊,你要拎得清啊!伴随一声“下课”,万马齐奔,三层的楼高恨不得一口气跳下去。去食堂挑肥拣瘦。奥运会的时候,午休时候电视总是开着。五星红旗一次又一次升起。渐渐地,有人开始惊呼:要进奖牌榜前三了!现在我们习以为常中国优等生的地位,但当时不是。涕泪交加,充满惊喜,有屌丝逆袭的自豪。

有一个作文比赛叫《新概念》。我特地买了《萌芽》杂志,小心翼翼地把后面的参赛表格剪下来,咬着圆珠笔琢磨自己要写什么。那个年代打印好贵的,又不方便,于是去同学家蹭,心里想的是:什么时候我也能买一个电脑呢?信封郑重地封好寄出去,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最后也没有入围。那时候报纸上有一个差不多大的男生,来自松江二中,全社会围着他讨论。看在眼里,难免羡慕嫉妒恨。韩寒说:初二以后的数学就没用了。数学老师敲黑板:胡说八道!

那时候每次大考的考场是按照名次排的,全年级前50名在第一考场,50-100在第二考场,以此类推,用以杜绝作弊--前后左右水平都差不多也没啥好抄的。有一次大考我因病缺席,下一次再考的时候就从第一考场到了第十考场,身边全是酷酷的坏孩子。我大方的不挡着卷子,方便大家抄。考完他们邀请我跟着他们一起去喝酒吃烤串,去网吧打游戏。真快乐啊。(一个乖乖女的人生小亮点)

那时候最流行的一首歌叫《单眼皮女孩》。学农结束的那晚,有个班女生在上面一边唱一边跳。我们班的节目是交谊舞,四个男生,四个女生,一牵手转圈,整个食堂尖叫起哄。一个年纪500个人,盯着台上川流不息的各班男女,总有一个,是传闻中谁喜欢的谁。芦潮港的光污染少,学农最后一天的晚上,在我印象里总是满天星斗。

2001年,马上要高三了,文理分班。犹豫了很久,到底学文科还是理科,最后还是加了物理。暑假的一天晚上,炎热难耐,我穿着睡裙抱着西瓜,眼睛盯住电视机屏幕。屏幕上,有一个人顿了一顿,念出一个英文单词——“Beijing”。立刻,欢呼声从电视里传到电视外,整条弄堂都跳起来。好激动啊,真的好激动啊。现在回想,张大导的国师地位,就是那个奥运宣传片奠定的吧。

开学以后,有一天,忽然电视上反复播放一个画面——一架飞机冲向一幢高高耸立的大楼。同学们很兴奋,说,美国遭报应了!我们还记得南斯拉夫大使馆的事。但是后来,电视上开始放人们逃窜相拥的画面,那些哭泣惊恐的面孔,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教室渐渐安静了,也没有人再欢呼笑了。

一个月后,比昨天更让人兴奋的奇迹发生了——中国男足出线了!我始终没搞明白,中国队是怎么出线的,但不管家里的男人、学校的男同学还是男老师,都莫名兴奋。“冲出亚洲,走向世界!”这依稀是当年的口号。再接着,有一种叫“唐装”的服饰开始流行。各国领导人在电视画面上排排站好,那些手长脚长的外国人扣着中国盘扣,让人觉得分外滑稽。

然后,中国加入WTO了。语文老师在讲台上语重心长:“同学们啊,你们要关心时政啊!”这点倒是和政治老师不谋而合,但可惜在理科班,政治老师只是点缀,没什么发言权。加政治的同学就牛了,问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我只好摇头,承认自己的无知。

月考,月月考,大牌名小排名,一张张小纸条发下来,叠成厚厚一叠。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我考了一个生物刚够线。很多很多年后,我在陪睡我家老大时,还会从噩梦中惊醒。有一种空白的生物考卷,一道题都做不出来,浑身冷汗滚落。讽刺的是,它现在是我的职业。

然后就是填志愿。老师看我的志愿表,问:你要考复旦啊?我点点头。我的死党在隔壁班,很牛气地交了一张只有一志愿北大的志愿表。老师找家长谈话,苦口婆心,但最后好像也没改。我不用找家长,老实孩子,规规矩矩把大专的志愿也填好。考上什么不是念啊?天生我才必有用么。

似乎与高考同时发生的,是日韩世界杯。冲出国门的中国队一球未尽。但男生们来不及感叹了。教导主任在大礼堂说:“最后一个礼拜,同学们不要紧张,反正你紧张也没用了。在家里干嘛?吃吃绿豆棒冰吧。”

高考前一天我在家里看西游记的动画片,晚上睡得格外踏实,觉得一个时期终于要宣告结束了。第二天拿到语文考卷一看,作文题目面朝大海。我心里想,完了,又是一半人要咏志,一半人要写环保了。

拉拉杂杂写了那么多,因为18年前的生活好像还近在眼前。不过光阴啊,就是这样,一去不回头。我念中学的时候,报纸上天天批判80后,现在80后都成中年人,开始批判90后95后了。可是青春呀,不管在哪个年代,底色都是相似的。否则为什么,《请回答1988》也能让那么多人感动呢?

曾经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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