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世界（中）：生活二三事

生活渐染是最好的教育。

但我们考试入了魔，结果就是小学生下了“红灯停绿灯行”的课，跟着爷爷闯红灯回家了。

作为特教之外的一部分，能做的只能是耳濡目染，虽然他们耳不能濡，却是心明眼亮。

或许是为了排遣孤独，他们烟抽得厉害

至于酒，是严令禁止的。普通人醉酒话多，祸从口出，但还能解释一二；他们则是手语变形，误会百出，最后武力解决。但其实这个禁令也只是盖得住火，挡不住烟

他们最热衷的有两件事：一是看视频，有的一晚上就花掉五六十块的网费，于是找我用支付宝充话费，他们给我现金，每笔业务我能赚两分钱；第二件事就是跟家人或朋友视频，聊得声情并茂

光影对他们来说，有时就是全部

这是一个学员在手语晚课后画的，没人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但他对这个画面极度恐惧，表情狰狞，几欲逃走，于是我放弃追问，只是很遗憾没法替他驱除这个心魔，天知道他曾经历了什么

还有这位一米八的大汉，每次见我，都是同样的故事：点炮竹，手臂炸断；打架，头破血流…还挽起袖子给我看伤疤；待我继续问，却又说不出，他连自然手语都不会

他特别热衷照相，动不动就摆好姿势，咧着嘴喊我给他照，尽管他连手机也没有。每天晚饭后，我都选好大家的照片传到微信群里，然后就是一阵热议。后来还有人专门找我，要拍些帅帅的照片好发给女朋友。但这大汉不是，只要给他拍了就开心，几乎从来不看照片。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是我一再怂恿，他才如此“暴露”的…他们知道我一天不开玩笑就腰疼

但有一天晚上，一米八的大汉趴在台子上呜呜大哭，谁都不知为什麽，他也说不清，至今仍成为悬案一件……

于是训练一结束，进厂实习之前，我们带他们出去放风

果然玩儿疯了，可谓八仙过海

欣慰的是，他们之间有了兄弟情谊

甚至形同闺蜜

还有这样恶搞的…

期间，我们还去了一趟大方县，到学员的家里，这是路边的云

看看这幅画，几乎瞬间完成，手法流畅至极，不假思索

就是他画的，ID叫“小涛”。这次就是去他家，六龙镇。他是队上的才艺男，能写会画，会跳霹雳舞能走太空步，前空翻够空翻都行，身体素质极好。他上过普小，认好多字，后来听力不行跟不上了，但这导致一个问题，他不会手语，特校才教那个。据当地残联的人说，他是三四岁遭遇车祸伤到了听力，他老爸用尽办法，耗费五六年，才保住了他一部分听力，也能进行极简单对话

这是他老婆，不愿他外出做工，撅着嘴谁都说不通。旁边是她公公，企图用书写的方式让儿媳妇明白，他老公得出去赚钱养家，因为等她肚里的娃生下来，就仨孩了

这是小涛的二公主

聋哑的成因特别复杂，又鉴于语言对智力的影响，我们和手语老师都跟他说，一定要小心孩子，定期仔细检查

最后还是小两口自己解决了问题，我们又回到了训练场

我们让他们玩拼图，做手工

他们比我们大多数人心灵手巧

偶有学员家人前来探望，带些衣物和零钱，还有刚摘下来的枇杷。这一兜鲜嫩来自黄果树瀑布的故乡——关岭

自由的时间里，小涛就画画

这是他偷偷完成的我的画像，我当时的评价是“颇具晚清风骨”。万分感谢之后我想收藏，却不给，他说要拿回家贴墙上，我只好拍了下来

最后用当时日志的一部分作中篇的结束：

20170410，老买

在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老买决心已去不可留的时候，她妈妈来了，会同兴国的父母哥哥嫂子等人，他们都是关岭人，也就是黄果树瀑布的所在，其中兴国家在离瀑布很近的坡贡镇。

几方人在车间门口大说特说，老买决意不从，并不敢听哥哥的视频电话（怕挨骂），企方明言如此难以收留，无奈老母苦求，并说老买离去的原因是因为干活多日没看到“现钱”，原来乡下打工，不习惯“月薪”。

最后母子俩在门口拉锯好一阵，母亲终于离去。至中午，突见老买面色有光，中午会议室我跟几人玩打火机电流游戏的时候，还偷偷把我手机藏了起来，害我及大家一顿找。

再至下午，操作间老买心神稳定，休息时还拿了兴国家人带来的枇杷果分给手语老师吃，脸上的欢笑明显比以前多，并凑上脑袋跟大家一起看手机视频。

这一步互动是很好的事，或者说，他是这个圈子里最后一个打开心扉的人。

注：老买就是那一米八大汉

（未完待续…感谢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