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的人永远想念

回到这座小镇就会很想爷爷奶奶 路过家门口觉得她还在 走上桥头还会一步三回头 以为奶奶还会站在路边远远的望着我 我会久久的站在老房子前回忆小时候有奶奶爷爷的日子 大概那时我真的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儿 只不过后来我长大了

小时候的夏天 傍晚下完雨空气湿润清新 树叶绿的发亮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半空中飞得很低的蜻蜓发呆 奶奶在炉子上熬着绿豆粥的淡淡香气在鼻尖弥漫开来 爷爷会拿着大蒲扇从屋里走出来告诉我今天的西瓜很甜 这些小小的心思 娑娑响的叶子 都让我心里欢喜不止

总怀念小时候过年的样子压岁钱不多还要上交 穿着心心念念的新衣服跟着哥哥们走街串巷放鞭炮 最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在辞旧迎新的时候团聚在一起 爷爷奶奶都还在啊 我还是宝啊我还会坐在高高的茶几上 围着奶奶的那条深蓝色的围裙吃年夜饭啊 我记得奶奶家的电视还是那种只能看八个频道的老式电视机 不过还是能看春节联欢晚会的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边看晚会边包饺子 敲钟时正好下锅 然后热气腾腾的哈气铺满整个窗户 想想心里都觉得特别踏实

后来童年走了 爷爷走了 奶奶也走了

我爷爷叫何柄福安徽人 1.78左右的个子一张抽抽巴巴特别老的脸 从我见他第一眼时他就那么老 总穿着一套蓝色的中山装 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 所以在我的印象里他一辈子没过过生日

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也是最小的孩子 所以爷爷总会疼我要多一点 以至于我哥他们那时候都讨厌我  在模糊不清的记忆里 都是爷爷佝偻的身子还依旧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 趴在他的后背上坐在他的腿上 出门回来总会给我带回五颜六色七形八状的胶皮糖的样子 还有他一看见我就会笑

爷爷爱抽烟 拿着那只特别特别旧掉了漆都被磨亮了的老烟袋或者他爱拿着卷烟纸自己哆哆嗦嗦的卷烟 到现在我都能想到他卷烟时候的样子 后来爷爷退休了 记得那天妈妈带着我去奶奶家 昏暗的小屋 看见爷爷翘着二郎腿坐在专属他的那只沙发上 一见我说 ‘爷爷以后就有的是时间陪你玩了’现在想想突然觉得心酸 才觉得那天爷爷笑得有点尴尬 怪那时我太小 就想着爷爷终于可以一直在家陪我了 乐的手舞足蹈 不知道人干了一辈子工作突然有一天自己老了退休了是什么感受

退休没两年我爷就痴呆了 他会把姑姑认成自己的妹妹 把哥哥认成爸爸 总是找错家门认错方向 唯一可以记得的就是“小金金”他总会问我奶 小金金呢她咋还不来

后来就换作我带着完全痴呆了的爷爷去散步 尽管他痴呆 嘴里还是会叨念着孙女好 闲着时我会给爷爷剃胡子 他总是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新年时他会把他仅有的十块钱小心翼翼的塞在我的口袋里 嘱咐我别告诉哥哥们 他痴呆后奶奶就不让爷爷抽烟了不过他还会偷偷的拿钱去买香烟还不忘给我买回三串冰糖葫芦悄悄的放在房檐上  后来我才知道一个人是得多爱你才能在完全痴呆的情况下依旧记得你最爱吃的是冰糖葫芦 爷爷就是那种哪怕自己一无所有也会继续爱我 哪怕到最后他忘记了一切也没忘了爱我 现在想想大概他真的要比任何人都爱我

后来爷爷走了那年我刚小学六年级 那天十月十号中午放了学老师把我叫到一边跟我说爷爷去世了 下午不用来上课了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分崩离析 不管多少人看我我只顾着嚎啕大哭 其实我不想哭我想赶紧回家去找爷爷 但是我忍不住啊哭的我走不了路到了家门口我又不敢进去 我觉得躺在灵棚里的不会是爷爷 他那么疼我肯定舍不得离开我的啊  那年爷爷七十八 留下六十八岁的奶奶 现在想想 我不知道奶奶是怎样度过没有爷爷的那五年 虽然嘴上总和我说她是被我爷骗回来的从来都不说爷爷一句好 但爷爷走的那天她一直在哭 不说一句话

岁月如风 人生迟暮 在死亡面前 我们永远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奶奶有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齐淑媛  河北人 1.58的个头但是有160多斤重 胖胖的淑媛奶奶齐耳白发 一辈子操着一口挎垮的河北口音叫我“哎呦我的乖乖”现在想起来奶奶应该属于哪种萌萌哒的老太太 不过我见过奶奶年轻时的照片 瘦小的身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手里抱着姑姑身边还站了爸爸他们哥仨 那是唯一一张在我脑海里奶奶年轻时候的样子 本来她也是个美人 只是生活不易 时光漫长 岁月蹉跎了奶奶

下生第三天 我就和奶奶在一起 每个半夜我都要哭醒没有母乳奶奶就得下床给我烫奶瓶 然后就一直抱着我到天亮

后来 妈妈就把我送到保姆家了 很多年以后我和奶奶坐在炕头再回忆起从前时 她还是会泪眼婆娑 说那时候舍不得我

小时候我爱生病 奶奶就会骑着三轮车给我去送西瓜 急急忙忙再回家照顾爷爷 那辆蓝色的三轮车还在 旧旧的 满是铁锈 奶奶却不在了

有一年冬天 我和奶奶住在一起 她会起的很早给我做好热腾腾的面条 我不爱吃 奶奶就会换成面包豆浆还会煮个鸡蛋 天还没亮 屋里已经满是蒸气 昏暗的灯光照的整个屋子都很温暖 吃过早餐 奶奶把自己裹得像之前笨笨的企鹅送我去上学 天黑路滑的我不让她送我 她也从不妥协 总是乐呵呵地说再走两步再走两步 我俩踩着大雪 咯吱咯吱 冻得睫毛头发都是霜 不管多冷 奶奶总会牵着我是手 然后塞进口袋 她的手又小又胖 总会把我的手握在手心 那是这世界上最踏实的感觉

上了初中爸爸妈妈带我去了另一座城市生活 离奶奶要有六个小时的车程 那时总觉得来日方长 总会有机会孝顺她 记得到了地方第一通电话便是打给奶奶 刚接起电话那边的她就哭了 我奶不是一个多爱哭的人 尽管离她没有太远 但估计还是受不了不和我们呆在同一座城市 以后每次回奶奶家她都要提前买好多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 都留给我 转着圈圈问我想吃啥 包饺子乎粽子 煎油炸糕 蒸地瓜都是我最爱吃的 我往往呆不上几天就走了 我们平均一周两三个电话 每次离开时我都不会看她 其实不敢看她 她有高血压不适合看见泪流满面的我 但奶奶总会站在家门口或马路边远远的望着我 望着我 胖胖的身躯逐渐缩成一个点 她仍站在那里 孤零零的一动不动 直到我扭回头走了很远 我知道她还在那里 记得奶奶临走前最后一次去我家 那是初冬 她买了五十块钱的提子给我吃 奶奶一向对自己节俭的很 五十块钱大概她自己可以用几天吧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2011年的国庆节 我和爸妈回家过节 住了一晚 记得吃的最后一顿早餐是奶奶包的包子 特别大 我还嫌弃面太黄了 那顿简单的早餐吃的时间异常的久 奶奶一直在吃 感觉很开心的样子 爸爸还拍了一张照片 我和奶奶还有妈妈 最后的早餐 等我回到学校再给奶奶打电话时她已经病了 她也不承认 我们俩最后一通电话是在晚上七点多  十月份的天早早就黑了 奶奶有气无力接起电话 却依然带着笑意叫我好好吃饭穿的暖和些 安慰我只是有些小感冒很快就会好 我没有多想 因为在我眼里奶奶身体一直都特别棒 七十多岁了都不用吃什么药 那通电话聊了很久 我不挂 奶奶就听着 过了不到一周 奶奶走了  10月29日晚上六点二十分奶奶彻底离开我了 我又失去了一个我深爱 深爱我的人 突然就觉得天塌地陷了 那种感觉用撕心裂肺来形容都是轻描淡写 那年我才上高一 我以为奶奶会百岁无忧 还可以更久 可以四世同堂

总以为岁月漫长有大把时间来挽回和原谅 想不到 七十三岁 风烛残年 终于油尽灯枯 了却一生

“上帝 为什么那么好的人要早早逝去呢”

“当你在花园里时 你最先会采走那一朵花呢”

“最美的那一朵”

其实我奶一辈子挺苦的 含辛茹苦把四个孩子抚养长大成人 不舍得花钱 即便后来的条件好些了她也不会麻烦孩子们  她也不肯给自己多花一分钱 一辈子没用过冰箱洗衣机 用过最高科技的东西就是一直带在身边的诺基亚 没买过几件新衣服 都是缝缝补补 奶奶的针线活做的特别好 每个冬天都会给我做条厚厚的小花棉裤 带肚兜的那种 我一直穿到17岁  她从没带过项链手镯 家里的东西都是旧旧的 却始终干干净净 奶奶家电视始终只能看八个频道 就是那种最古老的小电视 奶奶爱看中央三频道的小品 自己吃饭时 一边看一边咯咯的笑 她说那样能多吃点儿

如果不能再拥有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我也不会忘记 他们给我的这份说了谢谢反而觉得亏欠的感情

奶奶去世五年爷爷走了十年了 我没有写下关于他们的任何东西 因为我总觉得只要我不说爷爷奶奶就好像仍然在一样  就好像只要我不回去 他们就会一直在老房子等我

其实我们好像并不是惧怕死亡 我们害怕的是至亲的离去 害怕稍纵即逝的光阴 对于爷爷奶奶我有很多遗憾 但这些遗憾如今都不能称之为遗憾了 年龄的差距成了我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然而从我出生的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些遗憾

存者且偷生 死者长已矣 愿我惦念的人岁岁平安 即使生生不见 就先写到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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